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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如你所愿（第1页）

103.如你所愿

站在棕榈林阴影边缘的人，不是简嘉熙又是谁？。

简砚清口中那个早已“出境”的人，此刻就站在那里。海风穿过棕榈叶的缝隙，吹动他凌乱的额发，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像淬了冰的玻璃，空洞又锐利，直直地穿透楚郁，钉在背对着他的简砚清身上。

简砚清没有回头。他挺拔的身躯在夕阳下凝固成一个僵硬的剪影，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简嘉熙动了。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踏过干燥的沙土，朝着楚郁的方向走来。他的步伐很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丶近乎机械的僵硬。他目不斜视，仿佛站在空地中央的简砚清只是一尊无关紧要的雕塑。

就在他与简砚清擦肩而过的瞬间，简砚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发出声音，低沉而紧绷：“嘉熙。”

简嘉熙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偏头看他一眼。他径直走到楚郁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海风吹来，带来他身上淡淡的丶属于海岛植物的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不用大费周章了。”简嘉熙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他看着楚郁，眼神里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我跟你回去。”

楚郁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他。这绝不是那个失忆的丶只有十八岁心智的简嘉熙。

简砚清猛地转过身，脸上惯有的平静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慌乱。他死死盯着简嘉熙的侧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麽会……”他没能说完，话被卡在喉咙里。

简嘉熙终于将视线从楚郁脸上移开，缓慢地转向简砚清。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浓浓的嘲讽：“怎麽会恢复记忆吗？”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冷的针，扎进简砚清的耳膜。“哥，”他加重了这个称呼，字字清晰，带着刀锋般的寒意，“你怎麽会对自己的谎言这麽自信？自信它永远不会被拆穿？”

“离开这里，嘉熙。”简砚清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是他作为“哥哥”和“保护者”多年养成的习惯性姿态。“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别墅去。”

“我该去哪里？”简嘉熙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厌恶，“轮得到你安排吗？”他不再看简砚清，重新转向楚郁，“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简砚清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了心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简嘉熙的手臂，“嘉熙，你听我说……”

“别碰我。”简嘉熙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幅度很大，带着强烈的排斥，像甩开什麽肮脏的东西。他後退一步，与简砚清拉开距离，眼神冰冷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一字一顿地说：“我哥哥，简砚清，早就死了。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这句话如同最残酷的审判，带着迟来的丶冰冷的回音，狠狠砸在简砚清的心上。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他看着简嘉熙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彻底的否定，身体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那双深邃的丶总是运筹帷幄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痛苦和茫然。

简嘉熙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楚郁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走吗？”

楚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简嘉熙冰冷的态度震住，一时竟说不出话。他身後的保镖警惕地上前半步。

简嘉熙不再理会任何人，他径直走向楚郁身後停着的越野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关门的动作干脆利落，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在车门彻底关上之前，简嘉熙冰冷的声音透过缝隙传出来，清晰地落在僵立在原地的简砚清耳中：“你不是一直说我不懂事，长不大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自嘲和决绝，“现在，如你所愿。我长大了。”

车门“砰”地关上。

简砚清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夕阳的最後一缕馀晖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孤寂。他看着那辆载着简嘉熙的车啓动，调头，驶离，卷起一片尘土，最终消失在通往机场跑道的道路尽头。海风呜咽着，吹过他空落落的手心。

*

机舱内气压低沉得令人窒息。简嘉熙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头抵着冰冷的舷窗，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楚郁和路星择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路星择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惕，紧紧锁在简嘉熙身上。楚郁则微微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简嘉熙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死寂。他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楚郁擡起头：“什麽？”

“简砚清没死。”简嘉熙缓缓转过头，那双恢复了所有记忆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偏激，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丶洞悉一切的平静，直直刺向楚郁。“你什麽时候知道他还活着的？”

楚郁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一直。”

“一直？”简嘉熙的眉毛挑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但最终只是形成一个冰冷的弧度。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在咀嚼其中的意味。

机舱内再次陷入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只有引擎的轰鸣声持续不断。

忽然，简嘉熙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先是压抑的丶低沉的，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最後变成了近乎癫狂的放声大笑。他笑得前仰後合，肩膀剧烈地抖动，眼泪都笑了出来，整个人陷入一种失控的状态。

路星择的眉头紧锁，身体微微前倾，手按在了座椅扶手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笑了许久，简嘉熙才慢慢停下来，他擡手抹去眼角的泪花，但那泪水更像是笑的生理反应，而非悲伤。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带着浓重的嘲讽，扫过楚郁，最终落在路星择身上。

“所以，”简嘉熙的声音带着笑过之後的沙哑，却清晰无比，“是你们两个联手，毁了简家？”他看着楚郁，眼神像手术刀，“简砚清身边那些‘保镖’，是纵远的人？那麽你，楚郁，”他刻意加重了名字，“在这盘棋里，又是什麽身份？简砚清的……搭档？还是……真正下棋的人？”

楚郁的呼吸微微一滞。他下意识地想去看路星择的反应，但强忍住了。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蜷缩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迎向简嘉熙逼视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是话事人。”

“话事人……”简嘉熙玩味着这个词，又爆发出一阵短促而刺耳的冷笑。“影帝。真是影帝啊楚郁。”他猛地提高音量，指着楚郁，眼神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鄙夷，“在简家装得人畜无害，在路大总裁面前装得楚楚可怜丶走投无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耍。我爸是恶人，我哥是骗子，我简嘉熙是疯子。就你楚郁最无辜，最干净。结果呢？你才是背後那个最大的棋手。把我们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你和简砚清，本质上有什麽区别？都一样。都是骗子。都把人当棋子。”

他的声音尖锐，充满了攻击性，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楚郁身上。

骂完楚郁，简嘉熙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冷眼旁观的路星择，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恶劣的丶充满同情的笑容：“还有你，路大总裁。”他上下打量着路星择，眼神轻蔑，“堂堂路氏的掌权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厉害啊？结果呢？不也跟我简嘉熙一样傻？被他耍得团团转。你猜猜，他当初可怜兮兮地投靠你的时候，手里握着多大的筹码？他心里又在算计着什麽？哈。”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我们没什麽区别，路星择，都是他楚郁棋盘上的棋子罢了。只不过你这颗棋子，可能更贵一点？”

“闭嘴。”路星择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瞬间盖过了简嘉熙尖锐的嘲讽。他没有暴怒，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冻结空气的寒意。他盯着简嘉熙，像盯着一只不知死活的猎物。

简嘉熙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充满恶意的笑容，仿佛在欣赏路星择被戳中痛处的反应。

机舱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三个人之间无声的丶激烈的对峙。楚郁的脸色苍白，路星择的眼神冰冷锐利，简嘉熙则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和嘲讽，将所有的怨恨和痛苦，化作最尖锐的刺，狠狠扎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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