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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第1页）

第27章

（二十七）

审讯工作随即展开。公安局抽调精干力量组成七个审讯组，每组三人，连夜展开突击审讯。在疲惫丶惊慌和恐惧的多重压力下，这些违法人员很快便交代了全部违法事实。凌晨时分，当张中军看到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时，难掩兴奋之情，顺手在办公室的拳击沙袋上击打了两拳——这确实是他上任以来最漂亮的一仗。点燃一支香烟，他惬意地吐着烟圈，回想起昨夜自己在审讯室外踱步时，透过玻璃窗看到的衆生相：其中不乏二十馀名来自南城各机关丶国企的公职人员，此刻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审讯椅上。他心知肚明，天亮後各种“说情电话”必将接踵而至，唯有抢在这之前完成审讯固定证据，才能确保行动取得完胜。

通宵达旦的工作让全局干警疲惫不堪。张中军安排部分人员值班後，便让其他人回去休息。而他自己却毫无倦意，如获至宝般地翻阅着案卷材料，仿佛淘金者般仔细搜寻着有价值的信息。这些赌徒一晚上动辄上万的输赢，其资金来源自然成为审讯重点。当翻到第五本案卷时，他的呼吸突然一滞——一个尘封多年的心结被猝不及防地触动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城人，张中军出身于城郊普通农家。天资聪颖的他小学毕业後考入南城中学重点班，与孟建成为同窗。性格内向的张中军与阳光开朗的孟建一见如故，很快便形影不离，情同手足。十三岁那年，张中军姐姐突发急性脑膜炎，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绝望之际，他深夜叩响孟建家门，孟母二话不说取出三十元救命钱，孟建更是披衣相随，在医院奔波整夜。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让张中军铭记终生。

1982年元旦，孟建找他喝酒倾诉：妻子秦因再次怀孕，且坚信这次怀的是男孩，执意要生下。在当时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下，这无异于玩火。张中军望着挚友紧攥酒杯的指节，突然想起自己与姐姐分食一碗阳春面的时光——两个孩子在清贫里守望的温暖。张中军给孟建讲了计划生育的政策和特殊政策，他们决定铤而走险保住这个孩子。窗外的腊梅正爆出新蕾，谁也不知道这朵花会在未来结出怎样的果实。

1986年底，两名检察官敲开他办公室大门。他为孟建做了辩护，虽然孟建没有因二胎受牵连，可是在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的条件下还是锒铛入狱。孟建被判後的第二周，他去探视他，整个人憔悴得变了形，极度消沉失意。孟建详细给他说整个事件过程，表示他确实没参与和不知情，但是出了事却找不到真正的违法分子，他成了替罪羊。张中军陪着孟建流泪，那种无力相助的绝望刻骨铭心。凭着三年警校的专业知识，他认为办案人员调查过程忽视细节，利用现成的事实和依据急于结案，完全是草菅人权。他突然读懂了法治在权力面前的颤抖——那是理想主义者第一次触碰到现实的冰面。

他带着和孟建一样的压抑愤怒走了。随後，他受孟建之托，找到了秦因。孟建请他转告秦因，如今自己沦为囚犯，孟建支持秦因的任何决定和选择。秦因可以重新组建自己的家庭。两个孩子也可以交给孟建父母养，等他出狱後再尽养育之责。秦因听完这一番话，泪流满面，说自己不仅要养好两个孩子等孟建回来，她还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弥补孟建人生的疮痍，让他出来後有一个幸福的生活环境。现在的生活虽然开了个缺，但阻挡不了他们未来的幸福。

转眼间，孟建进去已经快五年了，一个男人的黄金年纪和正常人生就这样被白白磨损。而此刻，在第五本案卷中，一个叫李山的赌徒的供述，竟意外牵扯出1986年那桩旧案。这个出身“李家豆腐”世家的纨绔子弟，早在1986年就因赌博败光家産，为翻本竟与同夥铤而走险……

1986年8月的一个傍晚，李山的同学神秘兮兮地找上门来，带来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消息：年底单位将派人携数万元现金赴省城采购。这笔巨款让两个赌徒眼中燃起了贪婪的火焰。同学透露，采购小组共三人，其中管钱的是一位粗心大意的女出纳。两人当即密谋了几套方案，誓要夺取这笔钱，甚至幻想着一箭双雕。

接下来的两个月，李山暗中尾随那位女出纳，直到对方有所警觉才作罢。10月中旬，行动正式展开。李山手持同学事先买好的车票，登上了南城开往省城的班车。他的座位恰好与女出纳相邻，对方警惕地瞥了他一眼，便默默靠窗坐下。不久，女出纳的男同事提出换座要求，猝不及防的李山慌乱地向同学使眼色求助。见同学也手足无措，他只得悻悻地换了座位。一路上，目标人物谈笑风生，而他和同学只能窃窃私语。中途休息时，女出纳始终紧抱钱袋，男同事更是寸步不离，让他们无机可乘。

抵达省城後，同学热情邀请两位同事去着名餐馆用餐。就在计划即将实施之际，女出纳突然身体不适执意返回招待所。饥肠辘辘的李山在约定地点苦等至深夜，最终怒火中烧地回到招待所，却发现三人早已回房休息。

李山找到同学，怒气冲冲，扬言要放弃计划。同学竭力劝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正当两人争论不休时，突然听到过道传来动静。两人轻轻掩上门，发现原来是女出纳突发急症，正通知男同事，抱着她急匆匆赶往医院。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两人不禁喜出望外：“真是天助我也！”

他们鬼鬼祟祟潜入女出纳房间翻箱倒柜，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装钱的帆布包。“这个狐狸精！”同学气得将枕头摔在地上狠踩。就在两人沮丧之际，一阵敲门声吓得李山差点钻到床底——原来是前台电话找同学马明。

电话那头，科长孟建告知马明：女出纳金巧刚做完手术，请他下午去医院商量次日工作。李山再次提出退出，马明却坚持等他回来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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