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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随风擂金鼓月影伴身下朱楼六(第2页)

梅先生背手而立,并不啧声。杜懋平向一高个便衣招了招手,出门暗嘱了几句,方进到车内,速驰而去。

汽车一径奔向杏山,驶过十馀个奉军岗哨,方来到督军署门前,有卫戍兵持枪上前,照例对出入车辆进行搜检排查。正当此时,忽听人问道:“是杜副官长啵?久不见得啰。”

杜懋平怔了一下,透过车窗定睛看去,只见一人交手立在路旁。这人方脸阔额丶浓眉大眼,下睑睑缘覆着浓密的黑睫向上斜吊,睑下挂着微微鼓起的肉囊,嘴唇紧抿,下嘴片肥厚而上嘴片薄削,唇缘上一溜浅青色的胡茬。再看他的装扮,头戴巴拿马草帽,脚踏粗制布鞋,身穿派力司中山装,手里还拎着一个褪了漆的黑色公文包。

杜懋平一见此人,立即推开车门笑迎上去。原来这人便是戴先戴澍农,官衔不高,仅为处长,却是蒋梣年最重要的心腹之一。他的秘密联络组——实为机关特务处,培养了大批机密情报人员,在派系林立的奉系军阀内部,甚至其它各派军阀统辖区内,这些特务锁定目标无孔不入,实行暗杀丶毒害丶监视,并进行情报的窃取,必要时严刑逼供,不择手段地为当权者剪除异己。以戴澍农为首的特务组织直接听命且仅忠诚于蒋梣年,在奉系一衆僚属中,只有戴澍农行踪诡秘,居所不定,却是唯一一个能与蒋梣年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见面的人。

杜懋平深知戴澍农这尊瘟神行踪不定,无事不来,一面与他寒暄着,脑中兀自过了一遭,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于是拉他衣袖悄声问道:“事情怎麽样了?”

戴澍农道:“一套大压盘子下来就全招了,外头还有六个,两个扮作女学生,绒线铺子里头装着暗门脱身,才钻出个头就被我们的人扣住了。”

杜懋平点头,又随口问道:“督军意思怎样?”

戴澍农笑道:“自然是格杀勿论啰。不过最近风头正紧,我看督军的态度,恐怕要先密运到西城,秋後执行。”

杜懋平将帽檐向上一扶,朗声笑道:“既是这样,恭喜戴处长,功劳簿上又填一笔。”

戴澍农附和而笑,一双眼睛却是静若死水,用手指了指腕上的表盘,笑说道:“改日再聊,改日咱们兄弟俩个好好地喝上几杯。”说着,将杜懋平左肩一拍,又凑上前来,嘻嘻笑道:“前日收了几个没□□的新货色,都是雪白粉嫩的好条子,改日,改日兄弟请你!”

杜懋平笑道:“一定,一定,你不要嘴上说说罢了,这话我可是刻在脑袋瓜子里了。”话音刚落,两人相视大笑,方背向而去。

杜懋平这里来到北楼前面,刚进大厅便遇到蒋梣年一个私人秘书,于是闲侃了两句,便问道:“督军在会客室里?”

那人把头一摇:“你找督军?不巧了,督军才从客室里出来,往舞池去了,而且脸色不太好,若不是有什麽紧要的事情,劝你权且放一放,不要撞在了枪口上。”

杜懋平听了,点头说:“那我晚些再来。”语毕,便要返身离开。忽有人高声唤道:“那是子谦不是?”咚咚咚赶上前来,“嗳,子谦,果真是你,你跑什麽?督军才提到你,说你怎麽还不来,要你来了赶紧去见他。”

一听此言,杜懋平好似被人塞了一整块黄连在嘴里,有苦难言,脚下又不敢怠慢,只好怏怏而去。

侧厅舞场里,蓝色多瑙河的优美乐音在衣香鬓影的甜酣里缓缓流淌着,杜懋平睃巡扫视了一圈,微醺的灯光照着高脚杯里微醺的香槟酒,并不见蒋梣年的身影。

忽有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说道:“子谦,你这副装扮神态,莫不是怀里揣着张逮捕令?怎麽,你们成日里抓虱子,如今都搔到自己脑袋瓜子上来了?”

杜懋平转身看去,原来是何师长的五公子何晏安。说起来,何晏安算是蒋梣年打从光腚子起就结识了的发小,俩人一起掏过鸟窝丶滚过泥潭丶拆过学堂丶挨过鞭子,还因为烧了先生的胡子,各自回家跪了半个月的祠堂,称得上是总角之交。只不过,後来一个入伍从军,一个弃军从商,俩人见面机会不多,见面时便一起寻欢痛饮,绝口不谈政事,只因为一涉及到政见时事,便免不了观念相左。何晏安推崇资本丶实业丶享乐,脑中也装了些自由丶民主的新思想,见不得蒋梣年喊打喊杀的军阀习气,当面背後时常地就要牢骚几句。

一见此人,杜懋平心里笑道,好了,他必然晓得蒋督军的去向。何晏安手里托着白兰地酒杯,微晃一晃,“汉麟?我没见他,不过……”话说一半,酒杯摇摇晃到唇边,酒液入喉,闭目细品了几下,才眯开眼睛,慢条斯理地笑道:“你不如到戏院子後台找找看,找不到权当我没说,找到了也全当我没说。”

天色渐渐暗了,暗而朦胧,像是长睫扫在眼底的一小片阴影,微笼在菊丛环绕的戏台上。台沿上的菊丛照旧是绛红色的,像溶了的胭脂膏子,糜丽的香气便从空空的台上流到空空的台下。台上台下皆是静默的,散场後暝色朦胧中的静默。在暝色与静默缱绻交织的正院里,只有东侧耳房的窗子底下还筛着暖黄色的灯光。

左右两间耳房原是用作戏班後台的,到处堆放着砌末丶衣箱。砌末中有各种旗帜帐幔丶桌帷椅帔丶带子挑子丶刀叉剑戟丶酒器香案等零碎物什;箱中有放蟒丶官衣丶开氅丶云肩丶玉带丶牙笏等的,有放箭衣丶靠丶铠丶马褂丶僧衣等的,有放胖袄丶水衣丶护领丶各种靴子等的,又有放盔头,放旗把的。

靠墙一张大柚木板子,上放着各类乐器,琴丶弦丶鼓丶板……全罩在黄暗的灯光里,就好像拨喇喇一曲夜深沉,哟呀咿呀的调子,惹得人掩嘴笑着,摔袖怨着,对镜照着,轻声唱着,“夜深沉~沉,独自卧,起来时~时,独自坐。有谁人,孤凄似我?孤凄似我呀~我……”

“咿呀”一声门响,哼吟声戛然而止,身段步法募地滞住了。银红色的水袖搭在臂上,含情回视,醉摇摇向後一扑,满身的环佩珠翠颤吟吟倒入人怀。蒋梣年捏着她的下颌,向上擡起。她仰着头,珠凤冠上的蝴蝶翅子微微翕动着,冠下压着乌油的发片,发片下一双柳叶弯眉,眉梢吊起,下面斜抹着两片桃色胭脂。胭脂由眉骨直晕进眼窝,眼睛是风情万种的一对勾凤眼,用剪刀剪开的一长条,长而媚,横着粼粼秋水。

蒋梣年鉴赏似的,把玩着手里的粉瓷脸面具,两指一松,笑道:“很久不见了,似乎瘦了些。”她把水袖搭在他的肩上,依旧仰着脸看,迫切的一种,“六个月零三天十一个时辰。”像是回答,答非所问的一种。

梳头桌上放着两只精致的檀木匣子,一只匣盖翻开,里面装着彩色丶油料丶纸笔;另一只侧翻在桌上,里面的假发丶鬓簪丶脂粉丶珠花丶彩花丶草花,一股脑地倾流出来。她把凤冠摘下,再是耳坠丶绢花丶偏凤丶发网丶贴片……乌黑的发丝沿着凸起的胸脯忽地散下,一个两个蜷曲的波浪。

桌角一只四方的雪白的毛巾,湿漉漉地冒着热气,将雪白的毛巾拾在柔嫩的手里,另一只手反撑在桌沿上。身子低俯,翘臀向後,娇脆的眉眼凑在镜子前,鼻尖抵着冰冷的镜片,一股一股潮润的湿汽呵在上面,晕开,散去,再晕开……

忽一股强力蛮横地挟住她的腰肢,“啪嗒”一声,白毛巾摊落到地面。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滚热的,紧贴在靠墙一只硕大的红褐色衣柜上,柜上的雕花扣进肉里,奇异的痒痛。蒋梣年把手按在柜门上,看着她粉彩的脸蛋,说:“不必了。”

柜门洞开,忽一阵恐怖的失重,又被勾住了腰肢,人给跌进沉昏的黑暗里。满世界轻软的罗绮,蠕蠕地爬在脸上丶脖颈上丶□□上丶腰腹上丶脚趾上。她把头向後仰着,仰着,油墨勾画的脸蛋像一只粉彩的瓷器,迷离的双眼微饧着,望见柜门的缝隙斜射进一线黄暗的灯光,刺在袍襟上一朵绮丽的牡丹蕊中。黑暗里她的身体也开成一朵绮丽的牡丹,在反复开合的颤悸中,她忽地想到,其实,蒋梣年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在乎过——她是谁。

木柜反复撞击粉墙的声音伴着蚀骨的呻吟声,像是戏台上鼓与弦的齐奏。杜懋平在门外踟蹰了片刻,转身欲要离开,忽听门内沙哑的嗓音道:“进来!”杜懋平住步。

门“吱呀”一声开了,纱衫飞拂,乌丝纷披的女人走出来。一张玲珑透顶的脸蛋,朱红的嘴唇丶玫红的眼窝,桃红的胭脂由颊上直扫进鬓发,与戏台上一般无二。杜懋平极自然地移开目光,侧身让过小月仙,方移步屋内。

屋内是杂七杂八的道具摆设,蒋梣年立在松山水墨图下两只大戏箱前,上身单穿着件白色衬衫,胸前几颗纽扣扯落了,腰腹上几颗错位系着;袖口敞开,一高一低,手臂上胡乱一挽;手掌反扣在箱盖上,指上吊着一件西服外套。

杜懋平站在屋内下首,想到宋秘书长的话,忙先开口道:“秘书厅的人说,您有急事找我?”杜懋平原本一头雾水,这时便不禁心中忐忑起来。

蒋梣年“哦”了一声,脸上并无厉色,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送到了?”

杜懋平怔愣了一下,懵然道:“呃?啊!送到了。梅墨亭现在外滩的公署红楼里,一应吃穿饮用都按接待统制官员的规格措置,四周布备齐全,又安排了五个警署便衣……”

手指敲打在箱盖上的声音愈来愈快,蒋梣年截断他的话头,不耐烦地道:“我在说沈小姐。”

杜懋平又怔了一下,回道:“送到了,掌心雷,好防身。”

蒋梣年扬手将西服搭在身上,深棕色的腕表从灰呢袖口探出。他一手整理着袖扣,一面扫了眼杜懋平,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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