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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随风擂金鼓月影伴身下朱楼八(第1页)

山雨随风擂金鼓,月影伴身下朱楼(八)

晚上七时许,督军府内灯火通明,彩带飘扬。

北楼公署门前早已扎满了大簇的松柏鲜花,透过洁净如洗的大玻璃窗,可以望见署楼大厅改作的礼堂陈设极为华丽。两面五色旗帜交颈插设在大总统肖像前,高悬着的水晶吊灯将长长的西餐台照的辉煌灿烂,但见台上光彩夺目,置有上等精细中西茶点丶贵重西烟啤酒等品,往来行走的宾客皆衣着华贵,不时地举杯言笑。

又这一路行来,两列上百株法式梧桐皆悬挂有纸符丶旌旗丶各色彩灯,郁婉穿行其间,满眼里具是华光异彩,只见其翻腾着乍明乍灭,一路摧枯拉朽直延烧至路的尽头。

“锵锵锵锵锵——”忽一阵急雨似锣鼓声响,只见那台上老生身披着虎头重甲,背插着龙纹大旗,箭也似疾行一周,“呀呀呀呀呀”,猛一个回身亮相,一对豹眼怒愤圆睁,煌煌如炬。

郁婉心头一震,越发觉得周身热流滚滚,痛灼感直刺脑髓。

“沈小姐,请走这面。”

不断膨胀着的狂躁气氛使台上粉墨出演的戏子更像是冷静的看客。劝酒丶划拳,猪肝色的脸,汗气蒸腾着。显然戏场里有一流军官举止并不文雅,那官长似是为此另引了一条路,语气是沉着平缓的,可细密的汗珠却将他军帽下乌黑的鬓角逐渐濡湿。

是时,圆月已沸腾着寒气爬上了没有一只星斗的寒夜,成为无数高悬着的电灯中最高邈虚清又寒气逼人的一盏。

与渊宜馆内浊气翻腾的大戏棚子相比,月照堂四面敞轩,显得清幽而有雅致;然而在此月朗风清的洁净秋夜,菊香隐隐的空气中却暗暗涌动着一股烦躁异常的焦灼气息,这气息在草窠丶山石丶古树後匆匆流动着。

杜懋平下意识向四周瞥看一眼,心里越发焦躁不安,不由得来来回回踱起步子,直踱地两旁手执枪械的卫兵眼睛里转起星星。五分,十分,二十分……杜懋平咬定牙根,上下齿不时地切磋着,像要把过去的每一分钟都磨碎嚼烂咽进肚子。他娘的!又过了半个钟头,比计划竟已迟了一个时辰,承南边防依然是消息全无,难道果真是前方出了什麽问题……忽一阵恶寒袭身,杜懋平猛地立住了脚,身旁不断的有仆役端着月饼丶糕点丶香烟丶茶水等经过。他仰头看了看四轩皆敞的月照堂,银月挂在高楼的檐角,谈笑声像月色一样泼洒在窗前,却是沸水蒸出的白汽般噙着异常的郁热。

杜懋平心里越发烦躁不安,不由得背过手在楼门前继续走走停停。

月光是清亮的,不厌其烦地追着人的身影。偶然一个回身,猛见得漫天匝地的银光中,平铺着的皓影散碎在一连串“嗒丶嗒丶嗒”,鞋跟落在石板地上,冷脆的调子中。

洁净的微凉秋夜,月光委实清亮。杜懋平觉得对面的人十分眼熟,直到人走近了,他才惊疑道:“沈小姐?”转脸看向那随行官长,四目相对,个中原委早已猜知七八。杜懋平便开口道:“沈小姐,对不住,您请回吧。我们也是按督军的口谕办事。”

未等郁婉开口,那官长便抢先答道:“这是什麽话?难道先前被差到沈小姐处的人就不是奉了蒋督军的口谕?”

杜懋平道:“褚旅长,您不要糊涂。先前是为刘都督几次三番提及沈小姐,督军迫于形势只得应承;後来的口谕可是督军亲自传达给您的。督军的真正意思,想必您要比我清楚得多。”

褚旅长毕竟年轻气盛,闻得此言,登时怒火中烧,一把将杜副官扯到假山石旁,又极力遏制着声音道:“你他娘的抽哪门子邪疯!督军为着个女人犯糊涂,你他娘的也跟着督军犯糊涂?承南前线尚无消息,这里却为了个女人推三阻四。刘景翼为人何等多疑你我皆知,再几番下去必定打草惊蛇;倘若这次拖他不住,承冀两州多半要彻底撕破面皮,放虎归山定要遗患无穷,此等重罪,试问杜副官你担不担得起?”

杜懋平冷眼将褚旅长看了一看,伸出手,将左臂扯皱了的军服顺势一掸,开口道:“褚旅长此言太重。我不过是个武弁末官,按照督军的口谕办事罢了,试问褚旅长口中的大罪,究竟是针对我还是针对蒋督军?”

“你……”褚旅长本是何佩忠妻弟之子,平日里在军行走,八大处的大小军官无论军衔高低,也都还对他礼敬三分,此时被杜懋平是非不分一通抢白,不由得脸色大变,瞋目切齿,忿忿然似有拔枪之势。

正在此剑拔弩张之际,忽听得一阵嬉笑语声,夹杂在杂沓的脚步声中。皮靴踏在楼板上,粗涨的脖子向後扭着。“嗳,嗳,此番罢了。效帅和我们老哥俩儿今儿这一遭可是过足了戏瘾,可咱痛快了就不能找别人的不痛快。咱军中的兄弟早就摆好了酒宴,倘若不去,怕是要让一衆弟兄们寒心了不是。”

话音刚落,楼门前已是人影憧憧,月光落在肩胛,军服上就像堆了一层白霜。刘景翼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使劲拍打几下对方的肩膀,哈哈一笑,露出猩红的口腔。他身旁站着的大块头也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像一只啖食後露出餍足表情的大兽。不知怎地,郁婉的心“噗通”一沉。

杜副官与褚旅长同时怔仲了一下,见刘付二人突然站在楼口作势告辞,只觉这端上了桌的鸭子忽然要飞。想前线倘若事成,刘景翼不除便是一颗引京冀政府南下伐逆的炸弹;前线倘若事败,杀了刘景翼又使冀州得以假中央之力攻剿承州。俩人不由对视一眼又望蒋梣年,真正心急如焚,既杀他不成,又拦他不得。

就在此火烧眉毛的当口,忽听得软软轻轻一声问询,乘着又甜又凉的晚风缓缓飘来。“侬几位大帅怎地酒也不喝一杯,便要离开”

衆人都吃了一惊,方见那奶莲子色的洁净秋夜,月光倾泄而下,郁婉站在那里,枕着满瀑月色微笑,笑起来明眸皓齿,冰蓝色宝石项链在她的雪颈下折着星辰似的幽幽蓝光。

她踩着尖跟皮鞋,“嗒丶嗒丶嗒”,石板路上一串清磬似的乐音。乐音愈近,越发使人觉得璀璨夺目。仔细看去,原来是她穿了一身泥红底双圆襟窄袖旗袍,半身披孔雀长尾——宝蓝色夹翠绿核眼,盛大的翎羽,绕过肩头拂绕双乳,在腰间掐紧,又沿着袍线抱臀撒下。

郁婉一径走到蒋梣年身边,上前攀住他的手臂,噘嘴埋怨道:“几位大帅是你我的大媒人,郁婉孤身至此与你私定终身已是违父母之命,你若连酒水也不替我敬媒人几杯,我断不能依的。”

蒋梣年脸上显出十分作难的神色,郁婉与他对视,却觉那一双眸子依旧幽深难测。他用结着粗茧的食指,划过她病火灼炙中桃色隐隐的脸蛋,柔声安抚道:“军政要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女人家能懂的;况你身上不好,所以我才几次为你回绝了刘都督的约请。”

郁婉原本病体不支,方又急走得一层薄汗,此时恰着冷风一吹,止不住地一阵轻嗽,只嗽地满颊绯红,犹自仰头,眼噙泪花道:“不过是托辞罢了。郁婉虽不是什麽侯门贵女,但好歹也出身于书礼世家,自小读书识礼,如今无名无分地跟了你,我无颜再见父母。更何况,你们家又岂是那寻常人家能比的?倘若再有那一流好事的报馆记者添油加醋大书特书,我必落一个淫奔的罪名。再者说了,世事难料,人心易变,四少你是少年英雄,又有如此权势地位,自有大批才貌胜我千万倍的女人趋之若鹜,怕只怕我还不到年老色衰之时,便要遭你厌弃。”说完又要拭泪,忽然记起那各色手帕子全由银红浣过,也不知叠放到了哪里,索性举手欲拭泪珠。纤瘦的雪腕忽被人一把握在手中,蒋梣年举起臂膊,用簇新的苍绿色军袖为她拭泪。泪珠一点一点濡在臂上,正如湘妃竹上的点点泪斑。

蒋梣年一面满眼疼惜地为郁婉轻拭泪痕,又转身怒道:“是谁将沈小姐引到此处?”

褚旅长一怔,兀自向前几步道:“钧座,属下……”

话未说完,早被蒋梣年厉声斩断:“废物!你怎麽照看的沈小姐?”

褚旅长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想自己个大男人,堂堂一军长官,手下几千号士兵,难道像个小脚娘们一样,随身揣一摞手帕子不成?传出去让底下人笑掉大牙,这他妈的都什麽逑事。

褚旅长愤懑满腔,刘景翼心里却早已乐不可支,想这儿郎少帅毕竟年少风流未免假戏真做,如此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绝难成就大事。念头一转,又觉这蒋梣年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沈郁婉都是自己握在他手中的一个把柄,若不尽早将其除去,势必遗患无穷。正想着,忽听陈炳效开口劝释道:“蒋四少何必如此?”刘景翼闻此,已猜知效帅之意,又看那沈郁婉柔柔弱弱确有病态,料想蒋梣年若果真怀有豺狼野心,断不能将赌注尽押在一个女人身上。

思虑至此正要开口,忽见蒋梣年伸手揽过郁婉的肩膀,边用拇指揩去她颊边的泪珠边向她道:“哪个酸儒文蠹胆敢乱写?写一字我断他一根指头。你怕自己无名无分为人诟病,索性我今日便同你签订婚书,就请两位大帅做证婚人,日後我若负你,你便手执婚书对着我劈头摔下,让全天下人耻笑我蒋某人为薄情寡义之徒。”

蒋梣年话音坠地,有若一枚巨石“咣咚”投进月光铺就的璧白静波中。平静无澜的水镜应声而碎,霎时间碎琼乱玉四处迸溅。随白浪腾起的寒息从人的睫前扫过,只教郁婉的面色刹那间由红转白。

半晌,她说:“没有听说不是明媒正娶却立婚书的事情,你又何必许我一纸空文呢?”

蒋梣年笑道:“这空文上可签着我蒋梣年的大名呢?这是你一辈子的把柄。”

未等郁婉作声,刘景翼先就笑开了口,说我与效帅当真是无心插柳,一场乌龙倒是假戏真做成就了一桩美事,随又将身旁站着的徐昌宗肩膀一拍,哈哈笑道:“想不到今日的口福全要着落在蒋督军府里。效帅同咱们两个莽汉堆里打滚的粗人就再不解风情,此刻也不能甩袖子就走。无论如何,今晚这证婚人我是做定了的,你也跟咱一起沾沾蒋督军这红烛燕尔的喜气,让那一群划拳斗酒的老小子等他娘去吧。”

徐昌宗将敞开的军服下鼓一样绷着的肚皮用手一拍,瞪眼道:“二哥说在哪就在哪,咱只要有酒有肉,阎罗殿里也照样快活。”

刘景翼用手指着徐昌宗,一面笑望蒋梣年与陈炳效处,一面笑骂道:“昌宗这粗人,这粗人。”一语言毕,衆人皆拊掌大笑。

一时,月照堂里添酒开宴。

大梨木圆桌摆在一楼堂内,电灯之外又挂红灯插红烛,各色盆花摆在几案台架上,除红菊丶血桂外,不知又从哪里搬来了许多的秋海棠,白粉色红进蕊心的几瓣叠着几瓣,扁圆的花形,像未经阴影涂抹的平面画,美的虚假而又浓艳。旁边一高株盆花,从来没有见过的花种,墨绿色的叶子翡翠盘一样衬在底下,花朵看起来却是腾腾欲飞,像是许多合翼或展翼的蝴蝶,钉立在花冢上,至死也是生时的明媚与欲飞的姿态。因为屋子里多填了这许多的花株,客堂内即便四轩皆敞清风过户,仍是袅袅有缕馨香之气萦绕在鼻端。

徐昌宗在椅上呆坐许久,看人来来往往地添茶倒水丶悬灯布花,却总也不见饭来,忍不住偏向刘景翼道:“这鸟气把我的鼻子都喂饱了,可老子嘴里要淡出鸟来,搬花弄草的搞了这麽久,饭菜到底来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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