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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无奈皆因错从此与君绝相思三（第1页）

万般无奈皆因错，从此与君绝相思（三）

月上中天，徐秘书长已在公署楼外站等了半个钟头，却见蒋梣年从西侧的小青楼方向走来，银灰色西装外套半搭在身上。徐茂庆连忙拉开车门，蒋梣年探身进到车内，右臂同时从衣袖内伸出，左臂尚掩在衣下，银灰色的呢面一晃，只见缠绕在臂上的纱布绽出了星星点点的血斑。

“督军……”

蒋梣年顺着他的目光瞥看一眼。“无事，走吧。”

常山饭店时已灯火通明，因是留美建筑学家设计修建，外观看起来是简洁大方的欧式古典洋楼，然而楼群借助山势，偎在青竹曲水丶苍松古柏间，便处处流动着东方古韵。

晚上十时许，蒋梣年的车停在楼前，一个侍者在那里已恭候多时。

“林先生在五楼二等房内。”那侍者躬身答道。

蒋梣年递了个眼色，徐茂庆立刻掏出一叠小费予那侍者，口中道：“林先生处世低调，不愿过分的引人瞩目，也不愿被太多人知晓住处。”

侍者忙答应着，将蒋梣年等送到电梯的铁栅栏门前，眼看着电梯缓缓爬升後，方才折返。

不多时，来时的那辆黑色别克原路返回。徐茂庆坐在副驾位上，後视镜上映着蒋梣年略显疲态的脸。

“督军，还是回公馆吧？”话音刚落，蒋梣年便开口道：“不，去仙林舞场。”

徐茂庆虚张了张口，把嘴巴闭上转过身。一会儿，他又下定了决心似的扭回头道：“督军，你手臂上的伤需要处理，你自己也需要好好休息，就是再要紧的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去办啊。”

蒋梣年擡起眼，倒给他那一脸犯颜直谏的样子逗乐了。“你和子谦说话的语气是越来越像了，你们这些常在我身边的人像是在哪里统一进修过‘老妈子学’。我自己的状况我自己很清楚，莫要啰嗦了。”

徐茂庆满肚子话已涌到了嘴边又无奈何咽了回去。

车子照常行驶，不一时便停在仙林舞场前。蒋的六个私人保镖便服装扮，四处分散着已等候许久。

徐茂庆上前拉开车门。蒋梣年向他道，两钟头内可在左近茶室稍作休息。

徐茂庆嘴上答应着，但终究放心不下。仙林舞厅的门侧矗立着九米高的圆柱型玻璃银光塔座，他便在那缠满了霓虹灯的巨型塔座下徘徊着。

一会儿，他见蒋梣年的身影印在一面大水晶玻璃上，一个丰乳纤腰白金雕像似的女人站在他身侧微笑。女人梳着S形波纹头，头上罩着钉珍珠的黑色玫瑰缎帽，帽檐垂下的面网斜过细眉，一只眼睛便在那黑色带细钻的网纱中一闪一闪地眨动着。

蒋梣年偏过头，对她贴耳笑说了些什麽。那女郎脸上现出动人的失落神色，向他行了个告别礼，转身离去。蒋梣年摸了摸鼻骨，略笑着走过玻璃窗。

两钟头後，蒋梣年果从舞厅内出来。

徐茂庆本来正倚在车内打盹，把头点着点着，忽然惊醒。他见蒋梣年已站在车旁同人谈话，便连忙推开车门，车内猛灌进寒冷的夜风。

他一只脚刚踏到地上，便被人按住了肩膀。

何晏安在车外悄声向他道：“还是就近找个地方给四少休息。”

说话间，蒋梣年已在车上坐定。

徐茂庆忙叫司机开车，又转头道：“苏家巷书寓离此处不远……”

铭黄色缎帘随着汽车的行驶徐徐波动着。蒋梣年阖目靠在後座上，只说了一声，“好”。

汽车转了两个弯，不一时便到一式样简单的青砖门楼前。只见门前矗立着一盏玻璃方罩的洋灯，墙上挂着一张黑漆招牌，上写着“苏雪卿寓”四个字。

外场耳聪目明，听有汽车驶来声忙放下手里活计上前迎着，看清来人便急向内高喊：“杨家姆，四少同人来。”

“噔噔噔”，一阵下楼脚步声直迎到大门。

那娘姨把人让进房里。房中香氲袅袅，雪白的粉壁上挂着梅丶兰丶竹丶菊四副玉轴古画。靠壁的小博古架上陈列着汝窑古董瓶丶西洋自鸣钟丶玉石玛瑙丶诗词古籍等。博古架右前方置一张极大的紫檀木月洞门架子床，床架上嵌着仿古玻璃画，四角吊玫瑰丶百合香囊。正对着床的是一面八角斜纹窗，窗下桌子上摆着紫檀洋镜台，旁边散落着红丶粉丶青丶绿各种颜色的薛涛笺，其中一张桃粉色的上用恭楷题着一首小诗：

“衣香花气两氤氲，妙带三分素醉醺。

记得郁金堂下饮，酒痕翻遍石榴裙。”

笺旁的松花砚里还留有馀墨，却不见人。

一会儿，水晶帘子哗啦一动，一只素手轻撩起珠帘，虾须银镯由雪腕渐滑向小臂，但见灯影朦胧中一女子上身穿浅月白纺绸夹袄，下身着淡湖青百褶绉裙，略敛目偏头进得屋来，懒妆髻上斜插着的青玉步摇微微一动，她已静立在那水晶帘前，半抱琵琶半敛眸，身後面清光潋潋，便见那腻云亸中单簪着一只小小的素馨花，越发衬的脸如皎月，清绝生艳。

夜渐深沉了明月更显皎皎，一夜清辉照壁，满耳惟是鸣蛩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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