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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第30章

05年是绿焰的第7年，主观上讲，是他们最好的时候。第一张专辑在小圈子里一战成名，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奖项，後面又有流川不息撑腰，因此很有底气。

公司给他们配了个工作间，添了不少录音混音的设备，他们的地下室就变得有点儿鸡肋——开酒吧嫌位置不好，开Livehouse又嫌小。廖容一开始想把地下室退了，宋业平没让，话说得很煽情，意思是他们东奔西跑的，得有个扎根的地方，这是他们的家。

“留个後路。”

难得很煽情的队长最後概括了一下中心主旨。

前途看似一片大好，但客观上，他们的新专辑做的并不顺。当时正赶上公司管理层出了点变动，简而言之就是，流川不息内讧，把创始人刘川踢了。

公司的新老总姓陈，廖容和新上来这位陈总可能是理念上冲突，不大合得来。廖容提过两次，大概是说刘川虽然开公司当老总，但终究是个做音乐的，姓陈这位就是生意人，他和姓陈的互相连哄带骗，互相不待见。

05年的夏天相当卡顿，像磁带卡了带。公司丶受衆丶经费丶成本丶市场丶预期，这些词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横七竖八地卡在琴键里，让他们的旋律变得很不流畅。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真正让廖容不敢下笔的，反而是他对平庸的恐惧——一专是他们所有人的得意之作，现在却成了一个很神奇的存在，既无法超越，也无法复刻。

这直接导致廖容自己在地下室埋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各种乱七八糟的素材听个没完。从法国的电子乐听到古琴《广陵散》，後来又听回了他们在贵州采的那些风，据说听得很受触动，连夜弄了个Demo给公司。

然後就被姓陈的骂了一顿，意思是你能不能给我弄几首能做手机彩铃的。

这件事乐队剩下几个人都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还是他们主唱躺化妆间沙发上当笑话说的。

在座诸位当时都很震惊——自从廖容得了句‘没有阅历，阴阳怪气’的评价，绿焰这几年已经不怎麽自以为是地阴阳怪气了。而他们主唱居然还能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挨姓陈的骂，没像他以前那样扭头就走，这几乎可以算是一种堕落。

见识过他们主唱以往作风的老四义愤填膺，当即就要去替廖容骂回去。

“那姓陈的管这麽宽呢。给他做彩铃，他脑袋塞鞋垫子底下了？”

廖容大头朝下倒挂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朝他们挥挥手，意思是算了，刘川时代的创作自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他们得先考虑公司对传播度的期待。

在座的都没了话。他们主唱继续在沙发上挂着，腿架在沙发背上，眼睛盯着对面墙上他自己那绿了吧唧的肖像画。

“有时候还是挺怀念刚组队那时候的，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怕，拿笔就写，上台就唱。”

“不是那个阶段了，需要点儿时间适应。”宋业平说，“心放宽点儿。”

“时间？时间没少给了。刘川本来说给拨钱做新专，今年过一半了，一分没见着呢。”主唱冷笑了几声又接着说。“指望不上了，自力更生吧。刘川自己都让人开了。”

说完这话之後，廖容就从沙发上爬起来了。然後他们就开始满中国跑着演出，以战养战，在外面折腾了大半年，天冷了才回北京。

这次巡演票卖得还行——相比较而言还行。他们没赶上好时候。当时互联网刚兴起，mp3人手一个，下载资源满天飞，唱片机就成了废物。他们全行业，连着唱片公司带乐队都不怎麽景气，这时候还冒险出北京去演出，不亏就已经是赚了。

但回北京的第一顿饭，廖容那筷子始终在碗上搭着，脸比菜冷得都快，相当有损士气。

邢四伟问，你怎麽回事。

廖容象征性把筷子掂起来：“没事，就是看这桌子眼熟。当年送唐郁琦好像也是在这儿，我当时喝多了，差点儿趴桌底下。”

老四一愣——他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退圈的人一般不在讨论范围内，主要是为了给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老唐退了足有五六年了，这是第一次听廖容主动在人前提他。

“怎麽想起小琦子了？想他了？”队长问。

廖容把饮料给宋业平满上了。

“不想他。就是想着，怎麽好像每次送人之前，都在他们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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