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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可是我怕 就像是离别前的最後一吻（第1页）

第72章可是我怕就像是离别前的最後一吻

孟回终于深刻理解了所谓的现实。

现实就是同性爱人本来就难以体面生存，身份悬殊相差太大的两人更是难上加难。

他那麽努力提醒自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要坚定，他从李暮云那里借来了许多勇气。他也曾经幻想过，或许软弱的自己也能够勇敢追求理想中的爱情——

他比任何人都要频繁地标榜自由，但他好像一直都没能真正自由。

“你不要怕。”

李暮云忽然开口。

孟回乏力地看了他一眼。

李暮云又说：“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孟回又看了看他，眼神越发疲惫，但他还是笑了笑：“嗯。我知道。”

他总以为李暮云天真迟钝，以为他的世界简单纯粹，纯粹到略显自我。现在看来，他还是很能体会到自己心情的，并且一下子就抓住重点。

他们生活在现代社会，这是个很文明讲法制的社会，任何人都可以遵循自我意志丶自由平等地生活下去。按理说，是不该有什麽阻碍的。他和李暮云也是平等的两个人，他们明明毫无怀疑地相爱，他们如此自由。只是为什麽，孟回却总觉得越来越窒息呢。

孟回：“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我还知道，你大概可以为了我什麽都不要。如果我说这个组让我失望，我不想继续待在这个组了，我要你和我一起走——”

李暮云：“那就走。”

孟回看着他，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後说：“是的，我确实被那个执行导演恶心到了，他也拍了照片，不管发没发，都让我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他大概也不会放过我，他当然也不想放过你，但对你他是没有办法的，所以他只好把怨气双倍地加给我。”

“只不过这是我的工作，并且——”孟回露出一个语重心长的微笑，对李暮云，“李暮，这也是你的工作。”

李暮云一语不发，脸色晦暗不明。

孟回继续道：“就是，该怎麽说呢，我的立身之本——这麽说可能太刻意了，我活到现在，临近三十岁，总是没有明确的目的，走一步算一步，按理说该是没什麽好放不下的，可矛盾的是，到这一步我又确实很不容易。我不爱工作，但我不能没有工作，我只会做这一件事情，这件事让我憎恶丶时常令我痛苦，却也偶尔令我感到满足，让我觉得自己并非全然的废物。”

“我不像你，什麽都不缺，也不需要证明自己，事实是我缺失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会比一般人更加斤斤计较。我没有的亲情，我很渴望，我曾失去的爱情，我也很珍视，我作为成年人需要维系的朋友和同事关系，我的老师，我的领导，这些我全都要面面俱到地维护。我冲你发牢骚，就像现在，我告诉你，我很累，可我不能一下子全都抛弃。我在这个组干了好几个月，我跟他们相处得还不错，我付出了许多心血，熬了许多个不计成本的日夜，我想要圆满结束，想要这部难得的电影留在我的简历上，我想要在字幕表找到我的名字，李暮，这麽说你能明白吗，我很珍惜现在这份工作，也很珍惜因这工作带来的人情。”

“对我来说，围绕着我的人情太过淡薄，所以格外珍贵，我不是一个洒脱的人。我没有办法像小说或者电影中那样，为了一个爱人放弃现有的一切，这是我与你不同的地方。你是如此坚定地爱着我，我明明拥有你这样的爱，可我还是羡慕你，我甚至嫉妒你，我想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像你爱我一样，勇敢地去爱你。我现在跟你说了这麽多个‘爱’的字眼，已经让我开始感到不自然......我是个这麽俗的人啊，李暮，你喜欢这样的我，真的是辛苦了。”

孟回说了好长好长的这麽一段话，漫无目的，毫无重点，梦到哪段说那段，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什麽，还是说他纯粹只是在发泄。

李暮云沉默而认真地听他讲述，用尽全力理解——他确实需要很努力才能理解，他要很努力，才能跨越阶级与年龄的障碍，设身处地地靠近孟回，并对孟回感同身受，他大概并不能够对孟回感同身受，因为他原本就迟钝，他们生存的环境更是天差地别。

但他还是深深地体会到了孟回的伤感，并尽量感同身受地一起伤心。他甚至福至心灵地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不是不妥。

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份反思，那个人就是当场打死也不为过。

“李暮。”孟回再度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失去工作，你也脱离了家族，我们两个要怎麽生存下去呢？”

李暮云沉默了。他确实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家里对他最纯恨的时候，也只是将他赶到英国去，但他还是李家的孩子，他的吃穿用度向来不必担忧。21年来，他活得既别扭又洒脱。

而孟回提出的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些超纲了。

孟回持续发问：“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那我们大概就不会发展到这里，我们或许会在大学遇见，但那时候我并不能够接受你，或许你会被我骂走，你也并没有能力天涯海角追到我所在的剧组，然後......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

听到孟回说出“此生不再见”的字眼，李暮云的心脏忽然剧烈地开始跳动，这是多麽可怕的假设，他简直不敢想，自己的人生如果没有孟回，该是多麽空虚啊——他真是不理解，孟回为什麽一定要这麽悲观，为什麽总在设想这些不会发生的事件，总是要自己吓唬自己呢？

孟回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跟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顺利长到这麽大，并且总有叛逆的资本，不管你承认或是不承认，这都要拜你家庭所赐。你只是习惯了，所以不在意，但有一天你失去这些的话，就会马上反应过来，人生真的会瞬间变困难几倍。”

李暮云：“我不怕。”

孟回笑了：“可是我怕。我替你害怕。”

李暮云：“你不用替我——”

孟回打断他：“你就当我好为人师好了，怎麽说我比你多吃了八年饭呢。你没穷过，当然不知道穷是多麽可怕的事情。你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这辈子才能托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你干嘛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呢，再说了，现在情况还没有发展到必须二选一，或许你家族手眼通天，能够毫无痕迹地替你摆平呢。”

孟回说着说着，简直要把自己说服了，其实这个事确实可以很简单啊，那剧组不就是谁有钱有势谁就是大爷吗，那麽他其实并不需要担心李暮云，他要担心的是自己——他虽然没经历过，但他看过太多这类文艺作品，一旦舆论爆发，少爷自是可以全身而退，勾引少爷的贱籍则不可避免要被祭天，很可笑的是，孟回觉得自己拿的就是贱籍剧本。

这麽无厘头地想着，孟回又被自己的发散思维逗笑了。事已至此，他强自践行的人人平等论算是彻底崩塌。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到底为什麽脑子一热就放任自己陷入这段关系呢？不是早就该有所准备的吗。

哦，他大概确实早早做了准备，他早已做好了这段感情会无疾而终的准备，他只是没想到，崩塌的这天居然来得这麽快这麽快，快到让他躲闪不及，满心伤悲。

他还想说些什麽，却是忽然词穷了。他看了看李暮云，期待李暮云发表一点看法，然而李暮云恒久地卡了壳。

孟回觉得真是奇怪，这小子怎麽像个外国人似的，从头到脚惜字如金，要他说点长句子更是难得，但他背台词的时候又很顺畅，说起词来也是无比内行，神奇，真是很神奇了。

也很有魅力。这样的李暮云，孟回真的快被他迷死了。

孟回再度自顾自将目光肉麻地投向对方，李暮云坦坦荡荡，承接这满含爱意的凝视。孟回看着他的脸，觉得哪哪都好，哪哪都爱，不自觉就凑了过去，二人马上忘记了才刚发生的变故，甜蜜地唇齿依偎。

这次是孟回的手率先不老实，他摸摸索索地伸到对方衣服里，轻车熟路抚摸其腰腹，紧实而富有弹力的触感令他心情愉悦，一扫心头阴霾。及至他在这个部位摸了够，马上又悉悉索索地朝下伸去，这次总算是轮到李暮云卡顿了，他轻轻抓了抓孟回的手腕：“现在？在这里？”

孟回开始嬉皮笑脸：“嗯~”

很神奇的是，两人迅速完成了情绪转换，并在很短时间内将气氛点着，因着之前那阵难以言明的悲戚，二人此时更是罕见地带了决然，不知道李暮云心中是怎麽想的，孟回真的吻得很用力，就像是离别前的最後一吻，他简直恨不得破开彼此皮肉，涌出鲜血，将对方活活吞进肚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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