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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期盼的从怀里递过去一包包好的糕点。
淑贵妃:“……”
李云深走了许久,淑贵妃都攥着那包糕点不曾动过,大概一直捂在怀里,糕点还是温热的,丝丝香甜的气息漏了出来,在皇城寒冷的深夜里泛起些微暖意。
她想起好多年前的边疆,那个涉世未深的皇子也是这样,一大早给她买梅花糕送来,怕冷了就一直捂在自己怀里,还一直装作是不经意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作为先帝膝下唯一长大成人的皇子被宠的无法无天,就是比之如今的深儿也是不遑多让,哪怕文质彬彬,骨子里也是骄傲的,却唯独肯对她低头,笑的像是一个傻子。
如今……
身後有人为她披上厚实的披风,她不曾拒绝,因为,深儿交代了,要把东西给谢小公子带去的,不能放冷。
在那一瞬间,她确实是想过的,若是深儿真的非谢公子不要,她其实不是不可以妥协,毕竟,那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就算当真是断袖又如何?旁人又有什麽资格谈论?
她确实是想过就这样放任深儿的任性,因为作为母亲,她第一次发觉李云深的心计。
他知道父皇与母妃曾经有过一段不能回头的往事,也知道父皇特意从边疆为母妃请来的御厨,他在最後离开的时候,隐晦的告诉母妃,谢公子之于他,就好似母妃之于父皇。
——他不在宫中,生怕谢青吾被人欺负了去,这是在求母妃帮自己照顾谢青吾。
她的儿子,从来不比任何人差,他从前不屑于皇族的争斗,却想要护住谢青吾。
她开始清晰的意识到,谢青吾是个特别的存在,她一向无心权势的儿子,愿意为他开始钻营心计,这本就已经令人心惊。
玉清观饮食清淡,不沾荤腥,李云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麽也吃不饱,经常往後山林子里钻,烤兔子摘野果,堂堂一个皇子,活得相当艰辛。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庆幸当初自己在宫里调皮捣蛋,若不是那时候练就了一身下水抓鱼,上岸烤兔子的本事,他觉得自己能被饿死。
有一回他追兔子的时候跑的太远,窜进了後山深处,正抓住兔子准备开刀的档口被一个老道士挡住了。
那人一脸怜悯:“何必赶尽杀绝。”
李云深饥肠辘辘,盯着兔子的眼睛绿的发光:“……饿。”
半大的皇子蹲在地上,泪眼汪汪的模样是在太令人忍俊不禁,道远看了一会儿放下兔子,领了一只蠢得有点可爱的大狗回去。
李云深被淑贵妃养的有点不谙世事,调皮捣蛋一流,哪怕如今已经懂事不少,却并不工于心计,这在皇家叫做愚蠢,在道家叫做纯挚。
道远给小皇子下了碗面,看少年把头埋进碗里的架势微微有点心酸。
——一个皇子活成这样也是不容易,食不果腹,还得自己觅食。
不过玉清观本就是修行之地,又是上山思过,自然不可能过的太惬意。
他拍了拍小家夥的头,瞧了一阵,笑了:“长得比你父皇顺眼些。”
李云深:“……?!”
他好像隐约记得有位皇叔祖在玉清观修行,辈分高得离谱,自家父皇见了都要奉一句敬称,但那位叔祖已经避世七十馀年,无人知其生死。
这位叔祖的人生是个传奇,少时征战四方,青年扬名天下,後因抗旨与邻国公主和亲被贬为庶人,哪知最後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还是娶了人家公主,两人婚後天天打架,闹得两国邦交不稳。
这位年轻时是个将军,有一回和媳妇打架後出去征战一年,回来时儿子满月了,有人嘀嘀咕咕的说,夫妻不和孩子该不是旁人的,他听了一口打掉了那人半口牙,所有人都觉得他如此护着自家媳妇儿,两人有了孩子该是恩爱和睦。
然而两人还是非打即吵,吵完离家出去喝酒,有人劝他消停,他喝高了酒骂:“就算天下再无女子,我丶也断不会要那等泼妇!”
说完醉倒在地,呜呜咽咽的问媳妇怎麽还不来接他。
战无不胜的将军惨败,折损数万人,最後查出来出卖他的是他的妻,他的妻利用他的儿子将行军布防递了出去。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儿,而後走上了战场,那一场仗他大胜,然後在归城的那一日当着天下人面砍掉了自己持刀的右手,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走上了华邈山,再也未曾下来。
——他在华邈山上杀了自己的妻儿,他最终没有手下留情。
而那时的他,皇位本已唾手可得。
李云深会知道的这麽清楚,是因为曾极度仰慕这位战无不胜的皇叔祖,据说这位性子跳脱肆意,明明一生无拘无束,唯独没走过那一个情字。
他本来是有机会登临帝位的,但最终没走下那座山,皇位才落到了李云深祖父头上。
那时的李云深并不明白,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为什麽又爱又恨,他甚至不能明白,讲故事的老太监为什麽特意讲述了那些打仗以外的东西。
他那时觉得这些东西都没意思的紧,直到多年後才渐渐明白老人故事里的叹息。
但他知道要死皮赖脸的求皇叔祖教他兵法,教他习武,母妃虽然教他武功自保,但从来不想叫他去战场。
道远戳他脑袋:“小子,你为什麽被发配到这儿来?”
李云深鼓了鼓腮帮子,面对自小故事里的皇叔祖,如实交代。
道远略可惜:“怎麽喜欢男人?”
“我不觉得我喜欢男人!”李云深是气鼓鼓的看着他,“我不喜欢姑娘,也不喜欢其他小公子,我就单单是喜欢他那一个人而已,换一个旁的小公子我也不喜欢,他要是个姑娘我就喜欢姑娘,他要是个公子,我就喜欢公子——我只不过喜欢他这一个人而已!”
——有什麽错?
他不过就是喜欢那一个人而已,凭什麽父皇要将他赶到这儿来?那些人还要在他背後嚼舌根,诋毁青吾?
道远的愣一会儿,问:“自古皇家注重子嗣,你喜欢男子,怕是对承继大统有碍。”
李云深一脸惊恐:“谁说我要当继承大统?”
——若跟父皇一样,活得那般艰辛,他才不当那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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