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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他当时没能注意到的细节——那些回避的视线,若即若离的拒绝——往後每每想起来,都成了一把把磨进他心头的钝刀。
关于陆先生最後是用了怎样的手段在严峫出走那天牵制住了暗兵所埋伏山林的巡逻兵,又如何让他们相信了援军会从云州方向来,从而疏忽对益城的防范,才叫边南军能抢来一线生机,其内情如今已不可查了。严峫循着这条消息後来又打听了很久,辗转才得知陆先生被人从刑房救出来的时候身上全是受刑的痕迹,悬吊棍杖,鞭打烙伤,他的骨头被折断了好几处,眼睛也看不见了,血淋淋的没个全乎人,当时被送去医馆时人就已经不好了。
起初严峫是不信这些的。他江停是个什麽角色,变换身份销声匿迹,天底下没有比他更精于此道的人了。严峫找到了那处医馆,磨了很久,百般地问陆先生的下落,甚至求那医女就再让他见一见吧,哪怕只有一面也好,却最终只得到陆先生已经叫人带回家乡安葬的消息。他不肯听信,便又自己去找,找过一年两年,都没在路涯山找到任何踪迹。江停这个人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在这世上竟没留下一丝气息。
直到昌永二十九年,战事平息,大宣打了胜仗,边南军班师回京,严峫行军城外时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鬼使神差地驾马离队,找到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江停的这片空地。
彼时也是下着雪。在簌簌落雪中,不起眼的无名墓碑就这样安静地立在这里。
那一年严峫二十五岁,在战场上立了很大军功,回京後便加官进爵,得了厚厚的封赏。他自己却不愿意留在京城,伤好後就自请驻军边南,一日不肯将歇,五年荡平了五山十二个寨头的悍匪,将边南几城战後为祸百姓的流贼全部清扫了个干净。
然後在那漫长的五年中,日复一日地熬出了自己的心病。
还记得那年过年,咸平郡主曾经问过一次:你什麽时候把那换过定情信物的相好娘子带回家瞧瞧?
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正是严峫每年短暂的回家探亲的日子。正月初一的一大清早,圆融寺外的香客来往不断,整个庙宇里挤得摩肩擦踵的。严峫随母亲一道去上了香,团哥儿要五岁了,到了该请先生教习功课的年纪,咸平郡主好生拜了一遍文殊菩萨,从九间殿找出来的时候,刚巧看到严峫与普玄大师说完话,正站在大殿里。
从边南打完仗回来後,她其实能明显感觉到自家儿子的低沉。和大部分人不一样,许是多年前把佛经书箱撞进水里丶跟普玄大师打过嘴仗的缘故,严峫其实一直对礼佛之事不太上心,往年陪她上香都不过是完成一项该做的任务罢了。但那天她却亲眼见到严峫是仔细交代了什麽事情,初晓的天光映在他混浊的眼瞳里,像是有一团消散不去的阴霾雾气。
香客络绎不绝,严峫很快发现母亲已经站在下面了,三两步就迈了过来。郡主问他,你刚刚与普玄师父说了什麽?可别又招惹了人家。严峫笑了几声:哪儿能呢!弯起的眉眼间满是爽朗的笑意。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孩子足够了解,看到了他嘴角绷紧的那一瞬间,郡主几乎就要被他给骗过去了。
严峫私下里交代普玄大师做的,是在大殿供起了一盏没写名字的长生灯。此灯昼夜燃点,使之不灭,是为祈愿长寿安康的灯。可郡主记得那年严峫九死一生的从战场回来,贴身的玉佩因为替他挡下了一招偷袭而碎开了,他找了很多工匠师傅想要修补回去,却最终都无功而返。
郡主是个心里雪亮的人,从此之後便再没提过这件事。
如今那盏灯,也已经日夜不歇地长燃整整五年了。今晨稍早的时候,严峫其实还独自去过一趟为那灯添了些香油。彼时普玄就在他身後看着,多年过去,严峫不再是毛头小子,昔日上脚踹他的大师也两鬓生白。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阵,普玄冲他叹了口气,劝他还是放下执迷,不要再徒添心魔。
他说:“心症当需心药医。你若当真不信,为何不敢看看那之下是否真的有你想见之人呢。”
严峫没能立即答上话来,半晌才状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个老秃驴,居然想诓我去做刨坟的勾当,你也不怕有损功德。”
其实严峫是明白的。心症也好,执念也罢,他求的都不过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可是他心里早就生了太多魔障,他想,我做得已经够好了,我如今既有军功,也有爵位,受过官家赞誉,没有丢父母的脸面,膝下也有子嗣,莫说面对世人评判,就算是百年後见到列祖列宗,也没人能挑出我一个不字。
我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只是保留着心底这样一个固执的念想,又有什麽错处呢。
江停。江停。他想起自己辗转托了许多关系,从禁军到皇城司,辛苦查来的那些卷宗档案——昌永三年,云州底下的江县令走私火药,犯了朝廷大忌,官家仁和宽厚不斩文官,便赐了流放之罪,家眷尽数没为官奴;昌永七年,边南流贼作乱,时任云州知州的吕尚书收留了一名死里逃生的遗孤,因为学过一点外邦话,被送去了乌戎;昌永十四年,严峫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在此处,他那一年濯濯如春日柳,轩轩如朝霞举,仅凭着三言两句一己之力,就把当年成日里惹祸的京城小纨绔从流贼和暗兵所的刀下推回了人间。
那一年江停用披风裹着他,说“小郎君模样俊俏,死于流贼刀下深感可惜”。他紧紧贴着江停的心口汲取暖意,心想这人哪买来的酥糖,又粘又不好吃,回头看我给他买个好的。
严峫记不得自己是什麽时候念住这个人的了,或许是在苦寒的冬雪里,或许是在炉竈上煮得咕嘟冒泡的白汤中,亦或是那年他伤痛难忍发热,辗转不得安睡,半夜里江停就守在他一侧的床边,跟他说我在这儿,你且睡吧,这里很安全。
在卷宗最後一页,江停的名字底下明明白白的被记着安葬的年月。如今再回首望过去,已到而立之年的严峫却蓦地发觉自己身边竟没留下一样能证明过他的物件,甚至无法说清这个故事是否真的开始过。那些不会再被知晓的眷恋丶牵挂和不甘心,通通都被埋进这一抔黄土之下——
他们分别的时日,竟要比相伴的日子多出一倍还多了。
恍惚之间,那乱雪纷扬丶生死关头下的惊鸿一瞥,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
远处天幕的烟火炸了又灭,冽风来去无踪。滑稽的蝙蝠花灯因为做工不精,没过多久便灯油耗尽了,早早就被雪埋了起来,此刻已经隆起了一个小小的雪包,就像一座白色的坟冢,埋着刻在灯身里经年剜心钻骨的执念。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会亮起来。严峫枯坐了太久,起来时身体各处,都传来一阵酸麻的刺痛,发上肩头,皆被白雪掩盖。
他最後将墓碑上的落雪仔细又清扫了一遍,手指划过冰冷的碑身,就像划过一个稍纵即逝的幻梦一般轻柔。
然後他骑上马,形单影只地走进了漆黑一片的茫茫前路,没再回头了。
昌永二十七年,正月十六。
时辰约摸是到了夜半的丑时三刻。
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夜雪已经完全止住了。江停换了身利落的夜行短装,脚步走得快而轻悄,翻过院墙时没发出一丝声响。院里寂静空荡,夜间被摔碎的酒坛碎片还留了些在地上。三个时辰以前,他刚和严峫在这里紧密相拥过,此刻手臂和腰背都好像还残留有对方的温度。严峫的手心那样烫,他想,那样烫。
那样热烈而温暖,温暖到几乎让人甘愿沉溺其中,就快要没有勇气面对接下来这遮天蔽日的危难与恐惧了。
按照计划,江停要比严峫更早一点离开。现在这个时辰,他猜严峫应该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装——他始终认为严峫的任务过于危险了,即使不被敌军发现,也会有冻毙山林的风险——江停看着他屋子的方向,第一次堪称软弱地感受到胸腔如此激烈的酸涩与苦胀。
好在他清楚暗兵所的布置,清楚那多疑的指挥会对怎样的异动投去最大的关注。江停盘算了很久,已经有把握能牵制住他们大部分的视线。
薄云大半散尽了,今晚难得迎来了一个晴夜。星河流转之间,不知哪家院子的檀香被裹进风里一同带了出来。远处元山的轮廓在月色里隐约可见,江停最後看了一眼,凭着记忆找到那半山腰处清泉寺的位置。
他想起那天他跟严峫跪在大雄宝殿,严峫说没想到他也会信这些。没有,其实是不信的。但这一刻——院中温暖的烛灯明暗闪灭,贴在他心口的同心佩清透温润,不远处,严峫屋子的窗上有模糊的人影晃动,他记得自己前日就睡在那里,一夜安宁无梦——这一刻满天繁星三千神明,江停要很勉强才能把视线从那里移开,心里突然想着若是真的能求得一点什麽。
若是真的能求得一点什麽,就求这位将军能化险为夷平安凯旋。等日後他们再找到机会并肩而坐,喝着暖呼呼的热汤,严峫与他提出“此事过後,你就跟我回京城吧,好不好”。
我答应你。江停想,好啊,我都答应你的。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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