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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白雪皑皑,他的白衣负雪,在茫茫天地间浑然一色,像是落入水里的一块冰晶。
谷雨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些堵得慌,可当她再往帘外探去时,却瞥见云霄高大颀长的身影。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凌厉的眉眼间一片急色,少见的略显焦灼。
谷雨站在门口不明所以,手刚一往前伸去,帘子正好也被云霄大力撩开,男子脚步一踏,走了进来。
只见云霄身披墨色毡裘,长发上还沾着雪花,睫毛上更是犹如乱琼碎玉,在垂眸瞥向她时,眸光被打得细碎,好似雾里看花般叫人看不真切。
“朕听说你出事了?”云霄蹙眉说,一过来就上下打量着她,见人看起来并无大碍,才稍显松了口气。
谷雨瞬间明白了过来,解释道:“没多大事,冬衣厚重,帮我缓冲了一下。”
云霄气息微沉,语气略带责怪道:“那麽大人掉下来,也不知道躲一躲,万一真出个好歹可怎麽t办?”
谷雨听他虽说在责备,可是言辞里是瞒不住的关心,心情顿时好上不少。
紧接着帐外又刮了一阵朔风,将厚重的帘子微微掀开,谷雨透过这缝隙,才看见帐子外隐约站了些大臣。
“你不会抛下臣子,就为了过来看看我有没有事吧?”谷雨震惊道,这不像他的作风,太扯淡了!
云霄仿佛被说中心事,神情一僵,话语比他的脸色还要显得生硬些。
“怎会,朕是听说莳萝回来了,想立即得知阿史那平的回音。”他说着,转头对小太监吩咐几声,打发了帘外的臣子们,擡脚往莳萝处走去。
谷雨也觉得这太离谱了,故而不多言语,跟着他走到那床前。
檀时野等人见到他来,起身行了个礼,云霄擡手免礼後,开口问道:“她这是什麽情况?”
檀时野望向小药童,小药童说:“回禀陛下,病情倒是还好,只是一般的伤寒,只不过这女子曾经身中剧毒,再加上方才微臣检查时发现,她身上似乎添了许多伤痕,所以看上去凶险些,用好一点的药物,再多注意保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谷雨心下微沉,看来莳萝这一趟很是凶险。
云霄闻言点头,缓声道:“既如此,那便让她歇一歇,待人好些再来禀报朕。”
他说完转身欲走,却不料莳萝忽然醒了,撑着力气伏在床前,气若游丝道:“闵王唤我前来传信,五日後愿与陛下在鞮汗山相聚!”
她显然为这句话才苦熬了许久,说完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径直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谷雨下意识想去莳萝处,却发现云霄气场陡然一变,眉宇间拢着阴鸷又玩味的神色,凤眸深不见底,好似一潭深渊,闪动着晦暗诡谲的暗芒。
他目光瞥到谷雨,凛冽的杀伐之气稍缓,与她擦肩而过时,轻轻朝她身上撞了一下。
谷雨被撞懵了,搞不清他这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捂着肩头蹙眉揉着。
……
那小药童说的不错,莳萝确实只是一般伤寒,她最要命的是身上的新伤,千疮百孔,无一处好肉。
谷雨偷偷在她换药时看了一眼,只见蜜色如腻的肌肤上满是拷打的痕迹,看着非常可怕。
病人容易心情郁结,故而谷雨经常来看她,和她聊聊天说说话,时间一长,莳萝才从最初惊悸心慌的状态脱离出来。
其实谷雨很想问她,上次只花了三日便回来,这次怎麽去了半个月之久,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麽事情。
但是她看着莳萝的样子,感觉自己还是别问出来为妙。
可谁知她没有主动去问,莳萝竟然自己说了。
“闵王多疑薄情,上次他因为疏忽才放过了我,这次见我主动出现,立即将我压入大牢中,用了许多方法试图撬开我的嘴,但是我全忍了过来,他见我骨头实在是硬,这才放我回来送信。”
莳萝三言两语将自己受过的罪揭过去,好像那些刑罚于她而言不算什麽,可是谷雨明白,这其中必定有能让人削皮挫骨的痛苦。
她不禁眼里泛起泪花来,眼眶微红道:“莳萝,你……”
话已出口,後面却不知该说什麽了,莳萝神色一黯,眼含痛楚道:“无所谓我受什麽苦,只要我的女儿能活着回来就好,我真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说到这里,莳萝憋了多日的情绪才算发泄出来,她哭得声嘶力竭,完全无法克制。
谷雨请拍着她的脊背,忽而提议道:“不如你随我去中原?那里山清水秀,是个极好的地方,塞上江南,小桥流水,比大漠养人呢。”
莳萝却神色犹豫,最终开口道:“我目前还不想去中原,也许以後会想去。”
谷雨不明白她为何这麽坚持,但是也不好勉强,只好点点头就此作罢。
五日之期很快就到,云霄和一衆臣子亲赴鞮汗山,与阿史那平斡旋转圜,谷雨在西北大营等了三四日,才看到他们回来的身影。
马蹄声纷至沓来,将士的铠甲被冻得起了霜气,王师黑色的旌旗被朔风拉扯着,好似一团汹涌澎湃的乌云。
云霄负雪下马,厚重的墨裘上落满雪花,他的眉眼压得很深,在看向谷雨时,好似有化不开的浓重大雾。
男子不多言语,矫健的步伐顿在她身前,随後伸出修长如玉的右手,掌心还带着温热的气息,轻轻摩挲着谷雨的脸颊。
“外面这麽冷,怎麽不在里面等着?”谷雨听见云霄这样说道,他的嗓音好似也被雪压着,传到耳边时,有种说不出的厚重感。
谷雨扬起精致的小脸,眉眼笑得弯弯的,轻声说:“不想等你走过来,想先一步向你走过去。”
她的脑子被过于寒冷的空气冻得发麻,全然不明白自己这话,落在别人耳中的含义。
云霄轻抚着她的脸颊,隐忍了一下,最终放弃挣扎地,将她重重搂在怀里。
塞外的朔北飘着鹅毛大雪,一阵疾风刮来,将地面的雪扬起几丈高,好似一场永不会停止的雪花骤雨。
谷雨鼻尖被冻得通红,靠在他怀里时,忍不住哈出一口气来。
那气雾白氤氲,飘在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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