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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54（第3页）

谢直正站在云霆床前，背对着他们，身形遮住誉王的上半段，蓝袍垂直在侧。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目光深沉如许，低声道：“臣参见陛下！”

云霄擡眼瞥了他一眼，目光晦暗深邃，好似在传达什麽指令。

谢直连忙避过身子，谷雨才看见宿在床榻之上，死灰槁木般的云霆。

他穿了件淡紫的单衣，发丝垂面毫无生气，枯瘦如柴的手骨从袖子里伸出，落在床畔处，显得格外寡瘦。

男子眸光低垂，有气无力地呼吸着，一张容颜面白如纸，却因剧烈咳嗽而泛起病态的血红，看着就令人生畏。

“不知皇兄来此，所为何事？臣弟沉疴难起，实在下不得床去给皇兄行礼，还请皇兄恕罪。”云霆气若游丝道，惨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没说几句话的功夫，好似就像要了他的命一样。

谷雨看得实在不忍心，别过头去不忍直视，却听见云霄淡淡开口说：“皇弟好本事，病体缠身，久居王府，却还能运筹帷幄，将长安城变作一片火海？”

云霆听了这话，好似激动万分，他猛然吸了口冷气，却被陡然呛住，边咳嗽边道：“皇兄在说什麽，臣弟实在听不明白，臣弟自来长安後深居简出，病得连王府都出不去，谈何运筹帷幄？”

云霄不吃他这一套，给谢直使了个眼色後，立即有侍卫前来屏退四周，而屋内只剩下了云霄丶谷雨丶谢直和云霆四人。

檀时野在入府时便把手在门口，故而并未进入王府。

云霆似是见云霄不信，又断断续续开口道：“且臣弟听闻，飞贼是几月前便开始猖獗，那时臣弟仍在陇南，如何能做到千里之外，还眼观长安？”

谷雨听这话，心思略微转动起来。

云霆说的倒也有理，只不过他自己不过来，不代表不能派人来，那飞贼被谢直的人查出来，就藏身誉王府，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他都很难洗得清。

果然，云霄嘲讽笑道：“是吗？那为何飞贼最後入了你的府邸後，便杳无音信了？”

云霆闻言眼眸睁大，好似受了天大的冤枉般，语气艰难道：“这如何能是臣弟左右的？兴许是见誉王府已然破败不堪，这才慌忙之下躲藏进来，臣弟乍听此时，心里也是惊惧异常！”

云霄唇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缓声道：“看来皇弟对朕心有怨怼啊？”

云霆紧咬下唇，喘了几下後，才咬牙说道：“臣弟不敢……”

云霄却不肯放过他，擡眼扫视一圈卧房，随後含笑道：“这誉王府一砖一瓦，皆是昔年父皇亲赐，所用规制早已超出了一个王爷该有的范围，如今败落许久，你身处期间，心灰意冷也是在所难免，实在可以心怀憝恚的。”

他的嗓音清亮，好似流水击石般清透，一言一语间将云霆奚落得面色激动，最终忍不住捶床大怒。

“陛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已然落魄至此，何苦要这般逼迫？”云霆怒声道，枯瘦的手掌拍在床上，激不起多少声响，反倒衬得他虚弱无力。

谷雨听着那声音，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言语去形容。

云霄唇边却勾起一丝冷笑，盯着他道：“逼迫？你难不成忘了，当年你是如何逼迫朕的？好一招一箭双雕，口蜜腹剑，以为安插个锦妃在朕身边，便能借机毒害朕？真是可笑！”

谷雨闻言一惊，想起来宫女说过，云霄早年确实有个锦妃，只不过後来被赐死了，她当初还以为那人是君王薄情所致。

云霆面色惨白，盯着他许久後，无力地低下头去，双目继而闭上，将内心全部的愤懑抑郁压下，化成剧烈的喘气声散发出来。

“皇弟，当年朕的确信任过你，甚至坚信过你，可是你又如何待朕？你母亲与你是一般的蛇蝎心肠，差点儿引得父皇下旨废太子，若非朕置之死地而後生，焉能有如今这万里江山，你又如何被朕摆布？”

云霄寒声道，眉眼间尽是冰冷，阴鸷与狠厉盘踞在神色间，显得那张俊颜残酷无情。

谷雨默然无声地看着他，心底乱成一团，虽然知道自古夺嫡惨烈至极，可是想到这样九死一生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还是忍不住揪心难过。

而云霆却好似被人戳中心事，猛然擡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道：“你当真以为是我诱得父皇想要废太子？我不过是父皇埋伏在衆多皇子中的一柄暗刀，那些夺嫡的王爷，作对的大臣，全部都是用来雕刻你的一把明剑，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才换来你如今的帝王宝座，我的母妃也被他当成了挡箭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此话一出，顿时叫气氛瞬间冷凝起来，云霄神情怔忪少许，继而眸子里的平静代替了所有的情绪。

他神色仿若古井无波，漠然地站在那儿看着云霆，嘴里不置一词。

谷雨看着他眼底的平静，心里替他凄凉无比，却又听云霆说道：“咳咳咳……你……你把我的母妃，从皇陵里挖出来，丢到了陇南，盛夏暑气繁重，待她的尸身来到陇南时，已然是一具发臭的腐尸，你好狠……好毒……咳咳……”

云霆说到这里，低垂的眼眸落下几滴泪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泅出暗湿的痕迹来。

“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忘记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再也不能骑马射箭了，我再也不能肆意欢笑了……我……”

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云霆说着说着，忽而晕厥过去，身子半伏在床畔前，看着要掉不掉，很是惊险的样子。

云霄冷冷地看着他，好半天吐出两个字来：“废物！”

随後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玉面上神情冻结，黑袍落在浮荡的夜风里，显得格外凄冷寂寥。

谷雨心情沉重，待云霄踏出房门之际，喊来门口的侍卫，将云霆从床榻前扶进被子里去，这才转身欲走，谢直跟随在她的身侧，神情也有点异常。

谷雨见他脸色依旧苍白，还以为是那番冲击所致，刚准备开口和他说话，谁料斜对角的屋檐上，忽而站了个蒙面人。

他看着谷雨，眼神好似在笑，继而擡脚朝她飞奔过来，手上的匕首发出冷厉的光芒。

这人动作太快，身形又矮小轻盈，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刺客已经到了谷雨跟前。

紧接着刀入血肉，发出沉闷惊悚的声音，谷雨震惊地看着沈泽，眉眼间尽是难以置信。

他依旧笑得媚气，眼下红色的泪痣染着血液，在冷白的面容上格外耀眼，随後轻轻闭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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