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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番外（第2页）

时间凝固了。空气里只剩下瓷器碎裂的馀音和父亲倒吸冷气的嘶声。

我站在一地狼藉中，微微喘息。昂贵的丝绒礼服下摆沾上了几点飞溅的泥水。我看着脚下那片刺目的破碎，看着父亲那张因极度震惊和暴怒而彻底扭曲的脸，看着林琛嫌恶後退仿佛怕脏了鞋子的动作……

胸腔里那团疯狂燃烧的火焰，竟奇异地平息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丶近乎虚脱的……轻松。仿佛随着那声“哐当”，有什麽沉重的东西，真的被摔碎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拨开惊愕呆滞的人群，大步踏过满地的碎瓷片，径直走到我面前。

是卫铮。

他完全无视了父亲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也无视了林琛鄙夷的冷哼。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目光灼灼地丶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此刻的模样，连同那满地破碎的荣光，一同刻进灵魂深处。

然後，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

卫铮单膝，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膝盖直接压在了那些锋利的丶还沾着泥水的碎瓷片上。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尖像被那碎瓷狠狠扎了一下。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仰着头，脸上是那种我从未见过的丶近乎虔诚的灿烂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的声音响亮丶清晰，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如同宣告般响彻死寂的宴会厅：

“摔得好！砚白！”

他伸出手，指向满地狼藉，眼睛亮得惊人，笑容无比真挚：

“这声音——比你弹《月光》第三乐章，还要动听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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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露台，月光依旧清冷如水。

晚风拂过，带来庭院里紫鸢尾清幽冷冽的香气。我穿着简单的月白色常服，靠在冰凉的罗马柱上。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後响起，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空气里那阳光晒过青草般的气息，早已取代了记忆里甜腻的鸢尾香薰。是他。只有他，总在我身後一步之遥的地方。

卫铮走到我身边，高大的身影带来暖意。他没说话，只是从背後变戏法似的捧出一大束深紫色的鸢尾。花束包扎得不算精致，甚至有些笨拙的用力，显然是他亲手所为。月光下，花瓣边缘泛着丝绒般的光泽，深紫如墨，又似凝结的夜露，美得惊心动魄。这颜色……让我想起那晚在“星穹”，我第一次挺直脊梁，用冰冷的言语回击陆衍之时，身上那件鸢尾紫的礼服。那是我褪去谄媚外壳的第一层新茧。

“砚白。”卫铮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磐石般的决心，然後，缓缓地丶无比坚定地，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没有鲜花铺路，没有乐队伴奏。只有清冷的月光，摇曳的紫鸢尾，和远处城市模糊的灯火作为背景。他的膝盖，再次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我知道，”他擡起头，目光灼热如同烙铁，紧紧锁住我的眼睛，平日的跳脱被一种深沉的认真取代，“这条路不好走。撕掉标签，挣脱金丝笼，每一步都可能撞得头破血流。你会被质疑，会被嘲笑，甚至……会被一些老顽固指着鼻子骂。”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滚烫地锤打出来：

“但我卫铮，就他妈是个疯子！”

“我疯到，从你第一次在‘星穹’，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拒绝陆衍之开始，就只想为你摇旗呐喊！”

“我疯到，看你摔碎那个破瓶子，听着那声‘哐当’，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爽的交响乐！”

“我疯到，就想看你这样！永远清醒！永远骄傲！永远做那个不迎合丶不屈从丶只为自己而活的苏砚白！”

他举高了手中的紫鸢尾，如同献上最珍贵的战利品，眼神炽热而虔诚：

“所以，砚白，苏砚白……”

“你愿不愿意，收下我这个疯子？”

“让我用一辈子，做你最忠诚的观衆，最坚固的後盾，最……疯狂的共犯？”

月光流淌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照亮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期待，还有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丶滚烫的爱意。膝盖下是冰冷坚硬的地面，他却跪得笔直，像一棵扎根于磐石的青松，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决心。

我静静地听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没有想象中的剧烈悸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丶温暖的踏实感，如同漂泊的船终于望见了港湾的灯塔。我看着卫铮，看着这个从小就把紫鸢尾塞进我手里丶夸我眼睛像泉水丶在我摔碎枷锁时第一个为我喝彩的“疯子”。是他，在所有人只看到“苏家贵公子”的皮囊时，固执地看到了我眼底那泓被尘封的泉水。

我缓缓擡起手。没有去接那束盛放的紫鸢尾，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抚过离我最近的那片深紫色花瓣。丝绒般的触感冰凉而柔韧。

然後，我的手掌，带着一种女王垂询般的矜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轻轻覆在了卫铮温热的手背上——他的手，正稳稳地托着那束象征着我觉醒与反击的紫鸢尾。

月光勾勒出我微擡的下颌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丶却足以令眼前人屏息的弧度。我的声音清冷，如同鸢尾花瓣上的夜露，却又带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暖流：

“想清楚了？”

“做我的共犯……”

我的指尖微微用力，压在他托着花束的手背上，目光深深看进他眼底，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确认：

“……可没有回头路。”

卫铮先是一愣，随即，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比星辰更璀璨丶比熔岩更炽热的光芒。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咧开嘴，露出那两颗标志性的丶带着点野性的虎牙，笑容灿烂得能驱散世间所有阴霾。

他没有退缩，没有犹豫。他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擡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和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紧紧握住了我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他的手掌宽厚丶温热，带着薄茧，将我的手和他托着花束的手，连同那束深紫色的鸢尾，一同牢牢包裹丶握紧。

温热的掌心紧贴着我的手背，力量感透过皮肤传来。他仰着头，目光灼灼地锁住我，声音清晰丶有力，带着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和永不磨灭的誓言：

“荣幸之至！”

“我的女王……这条路，我陪你走到黑！”

月光下，他的手掌坚实有力，包裹着我的，也包裹着我们共同的未来。那束深紫的鸢尾，在我们紧握的手中微微颤动，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清辉，如同碎裂枷锁後，折射出的第一缕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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