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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第1页)

生病

苍之遥捏着信封的手指在发抖,火漆印上的凤凰纹被体温焐得渐渐变软,像青竹寨三月里化雪的溪水。他找了把小刀小心地挑开火漆,信纸刚展开就有片干枯的望夫花瓣飘落在膝头,紫得发黑的颜色让他想起夏许砚临走前塞进行囊的那包——原来阿婆早就把花瓣夹在了信里,像藏了个跨越千里的暗号。

“之遥吾孙,”阿婆的字迹比去年更颤了,竹笔在纸上洇出墨团,“许砚寄回的竹篮收到了,编得比寨里老篾匠还匀净。後山的老榕树结了新的气根,垂到溪水里能当秋千,他小时候总爱挂在上面晃悠,竹筐里的安神蛊一摇就吐银丝,缠得他手腕亮晶晶的……”

苍之遥的指尖按在“亮晶晶”三个字上,纸页被按出浅浅的褶皱。他想起十岁那年,夏许砚偷了阿婆的安神蛊去溪里捉鱼,银白的虫身缠在他手腕上,被阳光照得像串碎钻,结果被蛊虫的尾刺蛰得哭鼻子,还是他用望夫花蜜一点点哄好的。那时的疼是甜的,像含在嘴里的酸梅糖,哪像现在,连回忆都带着竹刺般的尖锐。

“许砚寄来的信里说,省城的竹子不生虫,”信纸翻过一页,阿婆的笔迹突然重了些,“可他八岁那年被竹虫咬过,左手无名指还有个疤。你娘留下的那瓶驱虫药粉,我用棉纸包了三小包,跟着信寄给你。要是他那边还生虫,你想办法给他送去——别让他知道是我要你去的,那孩子犟得像老榕树根,知道了又要躲。”

苍之遥突然捂住嘴,喉咙里涌上腥甜的气。他知道阿婆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那些被棉纸仔细包好的药粉,分明是替两个不肯低头的孩子,搭了座看不见的桥。他想起昨夜解剖课上突然发颤的手术刀,刀锋差点划到手指时,银镯上的凤凰纹突然发烫——原来那时夏许砚正在想他,想他会不会被穿肠蛊折磨,想他有没有按时喝安神汤。

“穿肠蛊的药引该换了,”阿婆在信尾画了株歪歪扭扭的七叶莲,“月圆之夜去後山采带露的根,和着陈年米酒炖三个时辰。许砚临走前埋在榕树下的蛇蜕,我挖出来晒成了粉,也装在药包里。那孩子总说要断干净,却连蛇蜕都记得替你留着,你们啊……”

信纸到这里突然断了,最後几个字被墨团糊住,像阿婆没说完的叹息。苍之遥把脸埋进信纸里,望夫花干枯的香气混着阿婆的墨香钻进鼻腔,呛得他眼眶发酸。宿舍窗外的梧桐树正落叶子,枯黄的碎片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他摊开的手背上,像夏许砚总爱丢在他脖颈里的梧桐絮。

“夏许砚,你这个骗子。”他对着空荡的宿舍低声骂,声音却软得像浸了水的竹笛,“说要斩断羁绊,却连蛇蜕都记得替我留着。”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银镯突然发出嗡鸣。他低头去看,只见凤凰纹的尾羽处渗出细珠般的血点,正顺着银链往下淌,滴在阿婆的信纸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红梅。这是穿肠蛊发作的征兆,可这次的疼和以往不同,像有无数根竹丝从心口往外缠,每缠一圈就勒出一句没说出口的话——去见他,去见他。

室友推门进来时,正看见他把药粉往布袋里塞,银镯上的血珠滴在竹篮里,染红了半篮醒神草。“你这是要去哪?”男生指着他发白的脸,“医生说你得卧床休息,再折腾要出大事的!”

苍之遥把阿婆的信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处,药粉的纸包在布袋里硌着肋骨,像揣了袋会发烫的炭火。“去找人。”他抓起竹篮往肩上甩,竹篾勒得锁骨生疼,“有样东西,必须亲手给他。”

校门口的出租车司机看见他手腕上的血痕吓了一跳,反复确认“林业学院在城东,穿城过去要一个钟头”。苍之遥靠在後座上闭着眼,穿肠蛊的疼一阵紧过一阵,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哼出声——夏许砚教过他,疼到极致时就数竹节,青竹寨最高的楠竹有七十三节,数完一遍,疼就会轻些。

可这次数到第一百零五节,疼不仅没轻,反而像有把竹刀在心里搅。他摸出布袋里那枚没刻完的竹笛,断口处的竹纤维已经被体温焐软,笛尾的凤凰翅膀缺了半片,像被硬生生撕下的牵挂。车窗外掠过成片的梧桐树,他突然想起夏许砚总爱说“梧桐叶没有青竹寨的竹叶软”,原来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碎话,早被蛊虫悄悄刻进了骨血里。

林业学院的门卫拦住他时,竹篮里的醒神草已经蔫了大半。“你找谁?”保安打量着他沾血的手腕,眼神里带着警惕,“学生家属要登记。”

“找夏许砚,竹林培育专业的。”苍之遥的声音发飘,扶着门卫室的柱子才站稳,“告诉他,青竹寨的人送药来了。”

保安刚要打电话,就见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教学楼跑出来,怀里抱着几本《竹林培育学》。“你就是找夏许砚的?”顾魏晨看清他手腕上的银镯,突然瞪大眼睛,“他昨天在竹林里晕过去了,现在还在医务室躺着呢!”

苍之遥手里的竹篮“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药粉包摔破了,七叶莲的碎末混着望夫花瓣撒了一地。他没顾上捡,抓着顾魏晨的胳膊就往医务室冲,穿肠蛊的疼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空洞的慌,像老榕树下那潭被抽干了水的深潭。

医务室的白床单刺得人眼睛疼。夏许砚躺在靠窗的床上,脸色白得像阿婆的头发,左手无名指缠着纱布,纱布外还渗着血。苍之遥扑到床边时,带起的风掀开了被角,露出他脚踝上淡淡的蛇咬疤痕——十三岁那年银环蛇留下的印记,至今还像朵开败的花。

“他昨天在竹林里削竹片,”顾魏晨在身後喘着气解释,“被竹根下的毒蜈蚣咬了,送过来时手都肿得像馒头。医生说这蜈蚣的毒性很怪,抗毒血清不管用,他自己倒清醒,说要找青竹寨的人……”

苍之遥没听完就从竹篮里翻出个黑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揭开时一股腥甜的气扑面而来,里面蜷着条银白的小蛇,尾尖有圈金环——是青竹寨的守宫蛇,专解百虫毒。他捏住蛇头往夏许砚的伤口处送,银蛇吐着信子在纱布上舔了舔,原本乌黑的血瞬间变成了鲜红。

“你怎麽来了?”夏许砚不知什麽时候醒了,声音哑得像被水泡过的竹笛,“阿婆的信……”

“阿婆说你左手无名指有疤。”苍之遥的手还在抖,守宫蛇已经把毒吸得差不多了,正蜷回罐里打盹,“说你八岁被竹虫咬的疤,到现在还没消。”

夏许砚突然别过脸,耳朵尖红得像望夫花的花苞。他床头柜上放着个没编完的竹筐,篾条上还缠着银白的丝——是安神蛊吐的,他临走前偷偷从苍之遥的陶罐里带出来的,本想等编完竹筐就把蛊虫放生,却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穿肠蛊……”夏许砚的目光落在他渗血的银镯上,喉结滚了滚,“发作了?”

“托你的福,还没死。”苍之遥拿出阿婆给的驱虫药粉,用温水调开往他手背上抹,指尖触到那道蜈蚣咬的伤口时,夏许砚猛地瑟缩了下,“知道你怕虫,还敢在竹林里乱钻?这里的虫子不比青竹寨的,个个带毒。”

药粉抹在伤口上凉丝丝的,夏许砚盯着他手腕上的血痕,突然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心口按。苍之遥的指尖刚碰到他衬衫下的皮肤,就感觉到剧烈的震动——是同命蛊在跳,像擂鼓般撞得人指尖发麻。

“它昨天咬了我三口,”夏许砚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突然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火,“它说你出事了,说你疼得快死了……我就知道你没好好喝安神汤!”

苍之遥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攥住了。他想起昨夜在解剖室晕倒前,同命蛊突然疯狂地撞着心口,那时他还以为是穿肠蛊在作祟,原来远在千里的另一端,有人正替他承受着双倍的疼。他伸手把夏许砚的头按在自己肩上,银镯上的血蹭在他发顶,像朵开在黑发里的山茶花。

“我错了。”他摸着夏许砚後背的脊椎,一节节数过去,像数着那些被刻意忽略的日夜,“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挨咬。”

窗外的竹林突然发出哗哗的响,风卷着竹叶扑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拍窗。苍之遥擡头时,看见窗台上落着只竹鸟——是夏许砚编的,翅膀上刻着小小的凤凰纹,嘴里还叼着片新鲜的望夫花瓣,粉嫩嫩的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

“这花……”苍之遥愣了愣,腊月里哪来的望夫花?

“我把阿婆给的花籽种在了竹林里,”夏许砚从他肩上擡起头,鼻尖红红的,“用同命蛊的血当肥料,居然真的开花了。”他指了指竹鸟嘴里的花瓣,“早上刚摘的,想寄给你,还没来得及……”

苍之遥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有眼泪掉下来。他想起阿婆信里说的“老榕树根当秋千”,想起夏许砚偷藏的蛇蜕,想起这满室的药香和窗外的花开——原来那些被他们拼命想斩断的羁绊,早就像老榕树的气根,缠缠绕绕地钻进了彼此的命里,就算砍断了地面上的枝干,地下的根还在悄悄蔓延。

顾魏晨抱着书站在门口,看见窗台上的竹鸟突然“哦”了一声。“我说他昨天为什麽非要在竹林里挖坑,”男生挠了挠头,“原来是种这花。对了,他编的竹篮在手工艺比赛拿了一等奖,证书还在我书包里呢。”

夏许砚的脸瞬间红透了,想挣开苍之遥的怀抱,却被抱得更紧。苍之遥从竹篮里拿出那支没刻完的竹笛,断口处的竹纤维已经被他磨平了些。“帮我刻完它吧。”他把竹笛塞进夏许砚没受伤的右手里,“凤凰的另一只翅膀,得你亲手刻才像样。”

夏许砚握着竹笛的手抖了抖,竹质的温润从指尖传到心里。他低头看向笛尾的断口,突然想起临走前在柴房里偷竹凤凰的夜晚,那时以为只要藏起信物就能斩断牵挂,却不知有些东西就像蛊虫,一旦入了骨,这辈子都别想剜出来。

“等我好起来,”他用指腹摩挲着未完成的翅膀,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一起回去看阿婆。”

苍之遥在他手背上重重按了下,那里的茧子比离开时更厚了,却暖得惊人。“好,”他看着窗外的望夫花瓣被风吹得打转,“回去给老榕树的气根系红绳,回去听阿婆唱安神谣,回去……把那支藏在树洞里的蛇骨笛取出来。”

夏许砚的眼睛亮了,像被点燃的灯笼。他举起竹笛对着光,笛身上的竹纹在阳光下像流动的溪水,恍惚间竟像是青竹寨的溪水流进了这钢筋水泥的城。守宫蛇在陶罐里动了动,吐着金环尾尖,映得整间屋子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顾魏晨识趣地退了出去,关门时听见里面传来竹刀刻竹片的轻响,叮叮当当的,像谁在数着团圆的时辰。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竹林培育学》,突然觉得书里讲的那些生长规律,远不如刚才那窗台上的望夫花动人——有些根,本就该缠在一起,往泥土深处,往岁月尽头,拼命地长。

竹林深处,被埋在竹根下的同命蛊蜕壳灰突然动了动。细碎的银粉从土里钻出来,顺着竹根爬向医务室的方向,像无数条银色的线,一头系着床上相握的手,一头连着千里之外青竹寨的吊脚楼。阿婆站在廊下,看着竹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的节奏,突然笑了,银白的头发在风里飘得像团温柔的雪。

寨口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却不是离别的调子。蚀心蛊和安神蛊在陶罐里交缠起舞,银白与墨黑的虫身绞出彩虹般的光,映得吊脚楼的竹帘都泛着七彩的晕。老榕树下的深潭里,水面突然绽开朵巨大的望夫花,花瓣层层叠叠,托着枚竹凤凰——是苍之遥小时候刻的,翅膀早就被虫蛀了洞,此刻却被潭水养得重新泛出温润的光。

风穿过竹林,带着青竹寨的药香,带着望夫花的甜,带着竹刀刻木的轻响,漫过两个相依的影子。竹笛上的凤凰翅膀正在一点点成形,刻痕里渗出新鲜的竹屑,像撒了把碎星星,落在夏许砚缠着纱布的手指上,缠着苍之遥渗血的银镯上,缠成个再也解不开的结。

原来所谓羁绊,从不是需要斩断的绳,而是该用心呵护的根。就像青竹寨的竹子,哪怕被砍去百丈,只要根还在,春风一吹,总会抽出新的笋,带着破土而出的倔强,向着彼此的方向,节节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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