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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梦
月光如水。
宫亭正欲掀帘而入,石武怀中的小狼崽突然竖起尖耳,龇着乳牙发出"呜呜"低吼。
"什麽人?!"石武身形一闪,短剑已然抵在来人喉间。草垛後窸窣作响,钻出个狼狈身影——正是白日闯祸的御者子骞。他右肩带伤,跪伏在地时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小人...谢大人恩典。"额头重重磕在碎石上,发出沉闷声响,"大王说...石武将军高升後,您缺个赶车的......"
宫亭皱眉後退:"不必......"
"大人!"子骞突然膝行上前,青白指节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指缝里还沾着草屑,"小人已是将死之人,若您不收留......”
石武突然将箩筐塞进他怀中,小狼崽"嗷呜"咬住他手指。子骞疼得眼角抽搐,却将箩筐抱得更紧,宫亭目光扫过他染血的鬓角,终是轻叹:"你叫子骞?"
“求大人赐名。"他额头紧贴地面,阴影里嘴角却绷成一条直线。
"飞廉。"宫亭指尖轻叩帐柱,"蚩尤麾下风神,掌八方消息。这狼崽既是大王所赐,往後由你照料。每日卯时喂肉糜,清理狼窝。"
石武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被宫亭眼风一扫,立刻缩脖噤声。
"谢大人赐名。"飞廉叩首时,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泪痕冲开的血污下,那双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鸷。帐外石武的吼声震得帘幕微颤:"记着!要敢偷懒——老子拿你喂狼!"
帐内烛火摇曳,宫亭跌坐在草席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後脑勺传来阵阵钝痛,仿佛有人用石杵在敲打——白日里滚下山坡时撞出的肿块,此刻已肿得老高,稍一触碰就疼得他直抽气。
铜盆里的清水早已凉透,他胡乱抹了把脸,冰凉的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多管闲事......"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今日插手子骞这事,也不知是对是错。那小子虽是比干的庶子,可骨子里流着王族的血,未必领情。至于比干那老顽固——怕是更不会感激他多事。那老家夥向来把礼法看得比命重,宁可儿子死得壮烈,也不愿他茍且偷生吧?
宫亭闭了闭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草席边缘。横竖人已经救下了,後悔也无用。只是......
啧,麻烦。
"大人,要给您换药不?"石武从帐帘缝隙探进半个脑袋。
"明日再说。"宫亭摆摆手,随手扯过毯子盖在身上。帐内灯火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帐外石武的训斥声渐渐远去,幼狼的呜咽也慢慢平息。
他合上眼,在巡夜卫兵的铜铃声中沉沉睡去。
天刚蒙蒙亮,宫亭就被一阵奇怪的"咩嗷呜"声惊醒。他掀开帐帘的手突然停住了——帐外密密麻麻站满了头戴冠冕的各方国使者,每人脚边都放着竹笼,里面关着各种幼兽。最显眼的是只打着哈欠的小老虎,绒毛上还沾着草屑,在晨风中打着转儿。
“请问有何贵干?”宫亭皱着眉头走出帐篷。
"大人请看我们北羌进献的雪豹!"
"东夷的海龟能预知吉凶!"
"徐国的白狐最通灵性!"
……
他刚现身,使者们就一窝蜂围了上来。七八双手同时拽住他的衣袖,宫亭被拽得一个踉跄,不小心踢翻了地上装满龟甲的漆盒,"哗啦"一声脆响。
"石武!"宫亭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xue喊道。
人群里挤出个高大的身影——石武的头盔歪在一边,脸上挂着几道猫抓似的血痕:"公子!属下赶了他们三次,可他们说进献礼物是邦交礼仪......"话没说完,不知谁往他怀里塞了只扑腾的小狐狸。
宫亭被气笑了。"赶走,堵在门口像什麽样子。"石武带人上前,人群这才退了几步,却仍不肯散去。
"他们都是来攀关系的......"
伯邑考不知何时挤到人群最前,语带调侃道:"您这'点石成金'的本事可传遍了——昨夜营火会散後,各邦使臣帐中灯火通明。在下与您闲谈几句,便得了御车手之职;冲撞王驾的罪臣,经您一言竟免了死罪;就连这大块头,"骨笛一转指向侍卫,"角个力都能升任百夫长。您说,这不是点金圣手是什麽?"
"无稽之谈。"宫亭眉头紧蹙,目光扫过满地幼崽,"那这些......"
"听闻大人最善驯兽,"伯邑考意味深长地笑道,"昨日不是刚收下大王赏的狼崽麽?"
"那......"——分明是硬塞给我的。白发青年嘴角抽动了一下,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浑厚的号角声从王帐方向传来,衆人纷纷转头。晨雾中,帝辛率领侍从缓步而来,黑色披风猎猎作响,镶金护腕折射着朝阳金光。
原本围在星官帐前的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一只不知死活的小羊还在啃咬帐帘,宫亭拎起它的後颈塞给石武:"中午加餐,烤全羊。"
帝辛缓步走近,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爱卿帐前,倒是比孤的朝会还要热闹。"他一把扣住宫亭的手腕,"今日我们泛舟射猎,就像当年在灵渠那样。你那会儿射箭比赛可是拿了头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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