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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拥抱你（第1页）

黑暗中拥抱你

《画室与琴房之间》

喻凯明X齐嘉豪

ps:人物均已成年

第一章：雨幕中的惊鸿与暖意

深秋的雨，带着浸入骨髓的凉意，淅淅沥沥地笼罩着整个校园。艺术楼後门的水泥台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空气里混杂着潮湿泥土的腥气和从画室门缝里逸散出的丶淡淡的松节油味道，形成一种独特而清冷的气息。

齐嘉豪缩在窄小的屋檐下，後背几乎贴着冰冷的墙壁，试图躲避被斜风吹进来的丶细密的雨丝。他手里捧着一个已经有些发硬的馒头，小口地丶近乎机械地啃着。微卷的黑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服帖地贴在略显苍白的额角，衬得他整个人更加单薄。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丶带着轻微痉挛的空鸣，他下意识地将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裹得更紧了些，却依然挡不住那份从心底透出的寒意。周围很安静，只有雨点敲打地面和屋檐的单调声响，像一首无休止的丶寂寥的背景乐。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踏碎了雨声的韵律，也打破了这片小小的寂静。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从容的节奏感。

齐嘉豪下意识地擡起头。

一把宽大的黑伞首先映入眼帘，伞骨结实，伞面隔绝出一方干燥的小天地。伞下，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雨水顺着伞骨的凹槽汇聚成线，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朦胧流动的水帘。是喻凯明。他微微歪着头，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径直落在齐家豪手里那半个冷硬的馒头上。那目光很亮，像被雨水洗过的晴空，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丶坦率的疑问。

“艺术生？”喻凯明的声音清朗悦耳，穿透细密的雨幕，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就吃这个？”

疑问的句式，尾音却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否定意味。没等齐家豪回答，甚至没等他脸上因窘迫而泛起的红晕完全浮现，喻凯明已经利落地将伞柄往旁边干燥的地面上一顿，让它稳稳立住。奇妙的是，伞面倾斜的角度，恰好为缩在角落的齐家豪挡住了大部分斜飞进来的冷雨。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温热的纸杯，杯壁上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猫咪，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给，”喻凯明的语气自然得像递给同学一支笔，“刚买的，太甜了，齁得慌，我不爱喝。”

浓郁的奶茶香气瞬间霸道地钻入鼻腔，驱散了周遭的湿冷和寡淡的馒头味。齐家豪有些愣怔，大脑似乎短暂地停滞了一下。他看着那只递过来的手，又看看对方坦荡的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了过来。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暖意像细微的电流，倏地一下从指尖窜到了心尖。

“谢…谢谢。”他声音很低，几乎被淅沥的雨声吞没。他低下头，视线落在杯盖上那只眯着眼睛的猫咪图案上，心跳却莫名地丶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在寂静的胸腔里清晰可闻。

喻凯明没再多言，弯腰重新拿起伞柄，动作流畅。“走了。”他转身，步伐轻快而稳健，走向走廊尽头那间传出隐约琴声的琴房，背影在雨幕中挺拔如一棵生机勃勃的白杨。

齐嘉豪捧着那杯突如其来的温暖，指尖传来的温度从掌心蔓延开，丝丝缕缕地渗入被秋雨浸得微凉的身体，最後悄然汇聚在心底某个角落。雨依旧执着地下着，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但屋檐下这一方被黑伞庇护着的小小天地，空气似乎不再那麽冰冷滞重。他低下头，小口啜饮着甜暖的奶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安抚。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记住了那个走向琴房的身影，连同那把黑伞，和杯子上那只猫咪的笑容。

第二章：琴声入画，心绪如织

日子在画室的铅笔沙沙声丶教室的翻书声和宿舍熄灯後的寂静中，如溪水般静静流淌。齐家豪依旧习惯性地将自己缩在人群的边缘，像一幅色调偏灰的背景画，安静，不易察觉。唯一能将他从这片灰色中短暂抽离的，是走廊尽头那间琴房流淌出的音符。

以前，从琴房传出的琴声，不过是校园繁杂背景音里一抹模糊的丶华丽的色彩，如同隔岸观火，遥远而疏离。然而，自从那个雨天之後，那扇厚重的隔音门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魔力。每当里面传出琴声，尤其是那熟悉的丶带着清冷气质的旋律响起时，齐家豪握着画笔的手指总会不自觉地停顿片刻，心神被那无形的丝线牵引过去。他发现自己竟能清晰地分辨出哪些是喻凯明弹奏的——那琴声里有一种独特的呼吸感，一种鲜活的生命力，不是机械地复刻乐谱，而是在用指尖诉说。特别是那首德彪西的《月光》，空灵丶澄澈，带着月下清辉般的凉意，仿佛能穿透画室厚实的墙壁，无声地浸润过来，轻轻落在他的心湖上，漾开一圈圈微澜。

于是，靠近琴房那扇巨大的丶总是蒙着一层薄薄灰尘的玻璃窗，成了齐家豪完成素描作业时心照不宣的选择。他支好画架，调色盘搁在一旁，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丶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飘向隔壁。

透过那扇不算特别清晰的玻璃，能看到琴房明亮的一角。喻凯明通常坐在靠窗的那架黑色钢琴前，背脊挺直，像一棵沐浴在阳光里的树。午後的阳光穿过玻璃，在他微卷的黑发上跳跃，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勾勒出他英挺的侧脸轮廓——高而直的鼻梁，清晰流畅的下颌线，还有当他全神贯注于琴键时，微微抿起的丶显得有些专注的薄唇。他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起伏丶跳跃丶滑行，动作流畅而富有弹性，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一种笃定的韵律感，仿佛那些跳跃的音符是他指尖自然生长的精灵。

齐嘉豪手中的铅笔开始在素描纸上移动。起初的线条是犹豫的丶试探的，带着几分偷窥般的心虚，只敢勾勒一些模糊的光影和大的结构块面。渐渐地，那些线条变得流畅而大胆起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和温柔。他捕捉阳光跳跃在他额前碎发上的瞬间光点，像捕捉稍纵即逝的星芒；描绘他弹奏到激昂段落时，脖颈微微扬起的优美弧线，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充满力量感；刻画他低垂着眼睑，沉浸在音乐世界时，那浓密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的一小片扇形的丶柔和的阴影，那专注的神情仿佛隔绝了尘世的喧嚣，自成一方天地。

画纸上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这些画，成了齐家豪藏在画板最底层的秘密，或是夹在素描本不起眼角落里的珍宝，小心翼翼地用废稿纸覆盖着。每一次落笔，描绘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侧影，都像是在寂静的深海里，屏住呼吸，悄悄描摹着唯一能看见的那颗星辰的轨迹，带着隐秘的悸动和一丝不敢深究的期盼。

有一次，他画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喻凯明一曲终了，起身活动僵硬的肩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玻璃窗，正正对上了齐家豪未来得及收回的丶专注凝视的眼神。齐家豪的心脏骤然紧缩，仿佛被那目光烫到，血液瞬间涌上脸颊，他猛地低下头，慌乱地用画板挡住自己的脸，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画室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过了几秒，他做贼似的丶小心翼翼地擡起头，透过画板的缝隙偷瞄过去，却发现喻凯明已经转过身去收拾散落在琴凳上的琴谱，似乎并未在意刚才那短暂的交汇。但就在喻凯明弯腰的瞬间，齐家豪分明看到，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丶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点了然，又似乎藏着点愉悦。仅仅是那一点细微到可能只是错觉的弧度，却让齐家豪整整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画笔下的线条都失了往日的分寸，变得有些凌乱。

第三章：无声的靠近，暖流暗涌

那场关于器材室的意外风波并未发生。校园生活如同一条平静的河流，表面波澜不惊。但喻凯明对齐家豪的注意，似乎从那个递出奶茶的雨天开始，就变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如同呼吸般融入了日常。

他会“恰好”在画室里的同学都走光後，才施施然地走进隔壁琴房，悠扬的琴声随之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开来，成为黄昏时分独特的背景音。那琴声不急不缓，直到齐家豪收拾好散乱的画笔颜料，仔细锁好画室沉重的木门出来，琴声才会恰到好处地停止。喻凯明会从琴房走出，背上琴谱包，很自然地走到齐家豪身边，“顺路？”他问，语气轻松。齐家豪点点头，于是两人便并肩走在通往宿舍区的林荫道上。昏暗的路灯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喻凯明会放慢脚步，迁就着齐家豪稍显安静的步伐，讲些音乐班排练时的趣事，比如谁在合奏时紧张得弹错了音，或者吐槽某个要求极其苛刻的教授布置的变态练习曲。齐家豪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前方被拉长的影子上，偶尔低低地“嗯”一声，或者极轻地笑一下。在这份温和的絮语中，他紧绷的肩线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像被暖风拂过的柳条。

他会在食堂中午拥挤喧嚣的人潮逐渐散去後，“碰巧”端着餐盘出现在齐家豪对面，餐盘里除了他自己的饭菜，还多了一份红烧排骨或者清蒸鱼块。“喏，帮忙解决一下，”喻凯明将那份多出的荤菜推到齐家豪面前，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手一抖，打多了，浪费可耻。”目光坦荡而直接。齐家豪起初会有些无措，嘴唇动了动想推拒，但在喻凯明那“你不吃我就真倒了”的丶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目光注视下，最终会默默地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带着油脂香气的肉味，是他拮据生活里极少品尝的奢侈滋味，温暖着胃，也悄然熨帖着心。

他会在某个寒冷的冬夜，发现齐家豪的画室灯还亮着，而热水房早已过了供应时间。第二天，或者就在当晚稍晚些时候，一个沉甸甸的丶外壳有些旧但保温效果极好的热水瓶，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画室门口。没有留言，没有招呼。但当齐家豪推开门发现它时，瓶身似乎还残留着被人握过的馀温。他默默地将热水瓶抱回冰冷的宿舍，将滚烫的热水倒进洗脚盆里，氤氲的热气瞬间弥漫开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也让他心底某个角落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脚趾在热水中慢慢恢复知觉时，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沉默的关怀，透过温热的瓶壁，丝丝缕缕地渗入四肢百骸。

他们的交流依然不算多，言语总是简洁。更多的时候，是眼神在人群中的短暂交汇。在课间拥挤的走廊擦肩而过时，喻凯明会投来一个无声的询问眼神，齐家豪则微微摇头或点头回应；在食堂嘈杂的饭点，喻凯明会隔着攒动的人头朝他扬扬下巴，眼神示意旁边的空位；在画室窗外，当喻凯明练琴的间隙，手指暂时离开琴键，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玻璃窗，落在那个安静作画的身影上时，齐家豪总能敏锐地感知到，他会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画布上未完成的线条，但微红的耳根却泄露了心底的波澜。

一种无声的默契，如同初春悄然萌发的藤蔓，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丶缠绕。喻凯明像一道温暖却不灼人的阳光，自然而然地丶持续地将光洒向那个安静的角落。齐家豪则像一株敏感的含羞草，小心翼翼地汲取着这份不求回报的暖意，在心底那片寂静的土壤里，悄然绽放出柔软而隐秘的花苞。这份靠近，没有惊涛骇浪，只有细水长流的浸润，无声无息，却已悄然改变了某些东西。

第四章：心弦微颤，暗夜明灯

凛冽的冬风开始呼啸着席卷校园，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艺术生联考的日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巨大的压力像无形的巨石，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

齐家豪的目标清晰而沉重——全国顶尖的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那不仅仅是他绘画梦想的顶点，更像是一根维系着他摇摇欲坠人生的救命稻草。他需要那张录取通知书带来的奖学金，需要它证明自己并非家庭的负担，需要它……离喻凯明口中那个充满可能性的丶有光的未来更近一步。这份压力沉重得让他时常感到呼吸不畅。

他像一根被绷紧到极限的弦，将自己牢牢钉在画室角落。那张窄小的折叠床成了他临时的窝，上面堆着薄被和几件换洗衣物，散发着淡淡的颜料和松节油混合的气息。调色盘上凝固的颜料结了厚厚一层硬壳，旁边散落着啃了一半就冷掉的干面包和几个被捏扁的廉价速溶咖啡袋，记录着无数个熬过的深夜。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晕开的墨迹，昭示着透支的精力。握笔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痉挛，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白，指尖甚至磨出了与琴茧不同的薄茧。他沉默地画着，画笔在画布上发出沙沙的丶单调而执着的声响，一遍遍修改着那些决定命运的考卷构图和色彩稿，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丶所有的希冀和深藏的恐惧，都榨取出来，揉碎了，再一点一滴地注入那方寸之间的画纸。他不敢停歇，仿佛一停下，那根紧绷的弦就会“铮”地一声断裂，将他彻底拖入深渊。

隔壁的琴房，同样笼罩在无形的重压之下。肖邦的《革命》练习曲一遍遍响起，速度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重，音符如同密集的鼓点，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声的挣扎，撞击着墙壁，也撞击着听者的耳膜。喻凯明练琴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清晨第一缕微光到深夜万籁俱寂。有时齐家豪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深夜离开画室，还能清晰地听到琴房里传出的丶断断续续的沉重和弦，如同困兽在铁笼中发出的丶焦躁而痛苦的低吼，宣泄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压力——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梦想光芒万丈，而父母为他规划好的那条“稳妥”道路（或许是金融，或许是医学），也像无形的绳索缠绕着他。这种内心的撕扯，让他的琴声充满了张力。

一次深夜，齐家豪熬得太狠，眼前骤然一黑，熟悉的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袭来。他踉跄着扶住身边的画架才勉强稳住身体，画架发出轻微的摇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丶不规则地擂动着，带起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後背单薄的衣衫，带来更深的寒意。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旋转丶模糊，画架丶画布丶颜料管……都变成了晃动的丶失去形状的色块。

就在这时，隔壁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喻凯明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後流泻出来，清晰地照亮了他脸上瞬间浮现的惊惶。“家豪？”他几步走近，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浓浓的担忧，“怎麽了？不舒服？”他停在几步之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目光焦灼地在齐家豪苍白的脸上逡巡。

齐家豪闭着眼，艰难地摇摇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喉咙像被什麽堵住了。

喻凯明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他。沉默在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气味的画室里流淌，只有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窗外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夜色，寒风拍打着玻璃，发出呜呜的声响，更衬得画室内的沉默有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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