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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中的回响（第8页）

喻凯明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一条缝隙，眼神涣散，毫无焦点。

“走……快……”他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气音，几乎被雨声彻底吞没。

宋弥章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喻凯明沉重的身体架起来。就在这时，厂房深处传来齐嘉豪那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咒骂声！

宋弥章浑身一僵，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齐嘉豪……他出事了！

几乎是同时，厂房入口处再次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刺眼的光束晃动！齐家的人解决完齐嘉豪，立刻朝着他们这边扑了过来！

“在那边！别让他们跑了！”

“抓住他们！”

巨大的恐惧化为一股求生的蛮力！宋弥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喻凯明半拖半抱起来，朝着厂房另一个方向的破口跌跌撞撞地冲去！喻凯明身体的重量几乎压垮了他，断掉的肋骨在移动中摩擦着内脏，喻凯明发出痛苦的闷哼，却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叫出声。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们浇透。两人像两只被猎人逼入绝境的猎物，在瓢泼大雨和泥泞中亡命奔逃。身後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站住！”

“妈的！跑得还挺快！”

宋弥章根本不敢回头，肺部像着了火，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耗尽全身的力气。喻凯明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

他们慌不择路，冲进了一条狭窄的丶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胡同！冰冷的砖墙堵死了所有去路！

绝望瞬间扼住了宋弥章的喉咙！他架着喻凯明，猛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几个穿着黑色雨衣丶面目狰狞的男人已经堵在了巷口，一步步逼近，如同索命的死神。

“跑啊？怎麽不跑了？”为首一人狞笑着，甩了甩手中的铁棍。

喻凯明靠在宋弥章身上，艰难地擡起头，涣散的目光扫过逼近的敌人，又看向宋弥章写满绝望的脸。一丝微弱的光，在他灰败的眼底挣扎着亮起。他用尽最後一丝力气，试图将宋弥章往身後推，自己则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挡在了前面。一个无声的丶用尽生命本能的保护姿态。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雨幕！红蓝光芒在巷口疯狂闪烁！

“警察！不许动！”

“放下武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逼近的齐家打手们动作一滞，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宋弥章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警察！有救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混乱间隙，一个落在後面丶被警察呵斥声惊得有些慌神的打手，下意识地朝着堵在死胡同里的两人用力推搡了一把！他的本意或许只是想推开挡路的，力道却失了分寸！

站在最前面丶正试图保护宋弥章的喻凯明，身体本就虚弱到了极点，全靠意志强撑。这突如其来的一推，成了压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呃！”喻凯明只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不受控制地向後猛地踉跄，脚下踩在湿滑的碎石上！

宋弥章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喻凯明：“凯明——！”

指尖只来得及擦过喻凯明湿透冰冷的衣角。

在宋弥章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喻凯明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向後重重地摔去！而他身後，是那条死胡同尽头，一个堆放着废弃建材丶落差足有近两米高的丶陡峭的丶布满棱角碎石的水泥陡坡！

“不——！！！”

宋弥章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喻凯明身体滚落时撞击硬物的沉闷声响，同时响起！那声音在狭窄的巷弄里回荡，压过了暴雨，压过了警笛，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锯开了宋弥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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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宋弥章的世界里彻底凝固丶粉碎。

他眼睁睁地看着喻凯明的身体，像个被丢弃的破败玩偶，以一种扭曲的丶慢镜头般的姿态，翻滚着坠下那布满碎石和钢筋断茬的陡坡。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每一次翻滚都带起肮脏的泥水。

“砰！……咔嚓！……咚！”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雨幕，刺入宋弥章的耳膜，也刺穿了他的灵魂。

当那具身体终于停止滚动，软绵绵地瘫倒在陡坡底部浑浊的泥水里时，宋弥章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暴雨的喧嚣丶警察的呵斥丶打手的叫骂——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眼前那具一动不动丶浸泡在泥水中的躯体。

“凯明……”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下一秒，身体的本能先于崩溃的意识。宋弥章如同疯了一般，连滚带爬地扑下陡坡！碎石和断钢筋划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他却浑然不觉。他跌跌撞撞地冲到喻凯明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凯明！凯明！你醒醒！你看看我！”宋弥章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扶喻凯明，却又不敢触碰，仿佛那是一件一碰即碎的稀世珍宝。他只能徒劳地丶一遍遍地呼唤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喻凯明仰面躺在浑浊的泥水里，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鲜血，刺目的丶温热的鲜血，正从他後脑处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泥水，像一朵在污秽中绝望绽放的猩红之花。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涣散，失去了所有焦距，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丶不断落下雨水的天空。那里面，曾经燃烧着照亮宋弥章整个世界的火焰，此刻已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丶死寂的虚无。

宋弥章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喻凯明冰冷的脸颊。没有回应。没有心跳。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只有彻骨的冰冷，透过指尖，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死了。

他死了。

喻凯明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炸弹，在宋弥章死寂的心湖里轰然引爆！将他最後一点残存的理智和意识，彻底炸成了齑粉！

他猛地俯下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喻凯明冰冷僵硬的身体死死地抱进怀里！那麽紧，那麽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也一起挤压进去，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可怕的冰冷，唤醒那熄灭的火焰。

“啊——！啊啊啊——！！！”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如同受伤孤狼最後的悲鸣，猛地从宋弥章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饱含着被彻底撕裂灵魂的剧痛丶无尽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穿透了层层雨幕，直冲云霄！他抱着喻凯明的尸体，在冰冷的泥水里剧烈地摇晃着，仿佛要将这具失去生命的躯壳摇醒。泪水混合着雨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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