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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第1页）

第十九章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宿舍楼顶。牧危躺在床上，後颈的屏蔽器硌得皮肤发麻，赵磊轻微的鼾声在对面床铺起伏，像给这紧绷的夜添了层缓冲垫。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在黑暗里炸开——加密消息框跳出一行字，像淬了冰的指令：【牧危（破风鹞）一阶考核内容：明晚亥时，西郊码头，取编号734的集装箱芯片。】

一阶。

牧危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凉意顺着指缝往骨髓里钻。

按组织规矩，新生至少要完成三次初阶任务才能申请晋级，他这才刚了结夜枭，竟直接跳过流程拔了阶。

是嘉奖，还是更深的算计？

他翻身坐起，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桌角那枚方糖班徽上，金属反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想起仓库里白鸟那句变声器处理过的“不懂”，想起何笑办公室里那通压低声音的电话，心脏突然被攥紧——何笑下午接的，会不会就是这个？

“咔哒。”

对面床铺的赵磊翻了个身，被子摩擦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牧危迅速锁掉屏幕，躺回床上时，後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像在提醒他别太乐观。

西郊码头。那地方是三不管地带，势力盘根错节，取芯片？怕不是让他去虎口拔牙。

晨曦漫进窗时，牧危的眼白已泛出淡淡的青黑。赵磊打着哈欠坐起来，一眼就瞅见他手里转得飞快的钢笔：“危哥，昨晚没睡？跟抽了筋似的。”

“琢磨点事。”牧危把钢笔往桌上一扔，起身时故意趔趄了下，露出几分宿醉未醒的疲沓，“今天有何老师的课没？”

“没，不过听说他上午在办公室答疑。”赵磊一边套T恤一边笑，“怎麽，想你‘清冷美人’老师了？”

牧危没接话，心里却已盘算出个主意。他需要确认，何笑到底知不知道这次任务。

教师办公楼的走廊比昨日更静，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游戏里的安全区警戒线。

牧危走到307门口时，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节奏均匀，听不出丝毫慌乱。

他刚要敲门，就听见何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被砂纸磨过：“……参数对不上，他的装备扛不住，必须换方案。”

语气平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在极力克制着什麽。

牧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果然。

他後退半步，故意加重脚步声，擡手敲门时，脸上已堆起惯有的痞笑：“何老师，又来麻烦你了。”

推开门的瞬间，何笑正将手机合上，动作不疾不徐，指尖在桌沿轻轻一磕，手机便精准滑进抽屉深处，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

晨光落在他脸上，镜片後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喉结极快地滚了一下，像在吞咽什麽未说出口的话，目光却在他身上多停了半秒，带着点“你果然来了”的了然。

“牧危同学？”何笑擡手扶了扶眼镜，镜腿与耳廓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不是说今天没课吗？”

“这不想您了嘛。”牧危晃了晃手里的习题册，大大咧咧坐到对面椅子上，馀光扫过桌面时，注意到何笑的手指正按在一本摊开的教案上，指腹微微用力，将某页纸的边角压出了一道浅痕——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书架最上层的金属盒确实移了位，但角度精准，像是刻意调整到更方便伸手的位置；窗台上的常春藤少了片叶子，断口处很整齐，不像意外碰掉的，倒像是被人捏掉的。

处处是刻意掩饰的痕迹，像湖面下涌动的暗流，却又留着若有似无的线索。

“……所以这个镜头的隐喻，您明白我的意思吧？”牧危编完最後一个问题，擡眼时正好撞上何笑的目光。

对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半秒，便迅速移开，落在习题册的空白处，眼底像结了层薄冰，冻着未说出口的担忧，却又被理智死死按住，指尖在纸上轻轻画了个极小的方糖形状。

“嗯。”何笑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得像在念课本，“你说得对。”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落下个极小的墨点，“牧危，最近……晚上别乱跑。”

没有特指“西郊”，语气平淡得像随口叮嘱，却让牧危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更隐晦的提醒。他知道，却不能说得更明白，像在玩一场只有两人懂的哑谜。

“不乱跑。”牧危装傻，扯了扯嘴角，“上次被夜枭折腾够了，小爷现在只想窝宿舍睡觉。”

何笑的笔尖顿了顿，没再追问，只是从笔筒里抽出支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字迹比平时更用力，笔锋都带着点紧绷：“这是个朋友的电话，在西边做点事。真要是……有急事需要帮忙，可以打给他。”

特意强调“真要是”，像在划一条不可逾越的线——非到万不得已，别用这层关系，却又把线的另一端，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牧危接过便签时，指尖故意蹭过何笑的指腹。对方的手很稳，只是在触碰的瞬间，指节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耳尖却悄悄泛起红。

那温热的触感里，藏着克制到极致的颤抖。

“谢了何老师。”牧危把便签纸揣进兜里，起身时故意撞了下桌角，习题册散落一地，“哎呀，不好意思。”

弯腰捡书时，他的手飞快地扫过抽屉边缘，没碰到任何东西——显然何笑刚才关得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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