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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亲（第1页）

见亲

却说二人休歇一阵，入了夜。

屋中热气氤氲，沉香绕榻，炉火静静跳着，映得铜壶冒出细细水汽。

兰沅卿已换了软衣，衣摆绣着白鹤踏雪，整个人窝在矮几边的榻角，一手抱着小炉，一手撑着腮，正有些怔怔地望着炉火。

鬓边的发丝尚未尽干，细碎的水珠滑至颈後，映着炉光亮晶晶的。

她原本是该由丫鬟好好伺候着梳洗的，只因汤方一送来，她心头一动，便悄悄裹了大氅出了内间，连帕子都未等擦完就走了出来。

那名新指派的小丫鬟此刻正跟在她身後，手里捏着方才未及使完的干巾，神色有些迟疑，却也不敢劝，只低眉跟着。

覃淮一推门入来，便见着那一幕。

榻边小女郎香肩微缩，鬓发湿贴着鬓角，一绺水痕沿着脖颈滑进衣领——他脚步一顿，眉心便不自觉皱起。

“怎的这样就出来了？头发还未干透。”

他语声不重，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责意，像那种不带火气却叫人自觉理亏的斥。

兰沅卿下意识抿了抿唇，小小声地答：“……我想着你过来一趟，一起喝汤也好。”

她语气极轻极软，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回头望他一眼。

覃淮却没说话，只转头看向那站在一旁的小丫鬟。

那丫鬟忙跪下：“是奴婢疏忽——姑娘说想先出来，奴婢……”

“不是她的错。”兰沅卿忙接口，神色认真，“是我自己的主意。”

覃淮轻轻叹了口气，也未真斥什麽，只擡手接过帕子，回身在她身後坐下。

“坐好了，别动。”

兰沅卿一听，眨了眨眼，果真乖乖坐直，垂着头不敢乱动。

他将软巾覆上她发上，一下一下极轻地擦着，似是怕扯痛她发根。帕子温热，带着屋中炉火熏出的淡淡香气。

“你这般急着出来，汤还未凉便要喝，我倒要问你，是汤紧要，还是你的身子不紧要？”

兰沅卿被他说得脸颊一红，低声道：“……是我心急了。”

覃淮轻哼一声，却未再多言，继续替她将那未干的发梢细细擦净。

良久，他才放下帕子，语气缓和几分，道：“先把汤喝了，暖了身子，再好好焐焐头发。”

说着，便起身自案上将那银胎双耳小汤盏递来，汤中热气氤氲，裹着红枣丶羊腩丶姜丝的香气缓缓散开。

兰沅卿双手捧过，小小地“嗯”了一声，眼睛却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喝汤，鼻尖隐隐泛红。

-

屋中温香软语，炉火轻燃，铜壶咕嘟咕嘟地响，似也知趣地替这暖意添了几分人间烟火。

而屋外，檐下夜风凛冽，雪声飘落寂静。远处灯笼微晃，一线薄光照见檐下两人立影。

温生垂手肃立，神色恭谨，身後是层层退下的守夜内仆；

而他面前立着一位老者，须眉霜白，背影笔直如柏，玄青战袍覆雪未融，眼神却凝在那闭合的门扉之上。

那便是镇北侯老爷，覃承道。

此人曾于贺兰山下三镇拒敌，马踏血河，盔甲不卸三月，是这塞北赫赫有名的人物之一。

府中人但凡提起老侯爷，无不先拢衣正身再低声唤“老大人”。

他并未言语，只垂眼望着雪庐内微微透出的灯光，神色沉稳静重。

片刻後，他淡声问：“可查清楚那姑娘的家世了？”

温生顿了顿，垂首回道：“那姑娘名唤兰沅卿，乃原吏部侍郎兰慎贤之嫡女。”

“兰慎贤？”覃承道眉头微挑，语气未变。

兰慎贤这人，他确也听过一耳半句，只记得似是出身寒门，後科举得第，官至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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