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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亲（第2页）

至于其人品性丶门风教养如何，他心里并无定论。

“是。”

温生顿了顿，低声道，“此人去岁因参折中书舍人，被罢官贬往朝州，如今为朝州刺史。此番兰姑娘从扬州而来，随李老爷护送粮道，一路同二公子同行至此。”

被贬了……？

屋中有笑语细声传出，是兰沅卿的声音，软软的：“……我喝了三口啦，不信你摸摸，我手都热起来了。”

随後又是覃淮略低压的轻斥：“你别动——汤是暖的，头是凉的。你先擦干了头发……”

老侯爷闻声不语，似被这温语绕得心头微动。片刻，他缓缓转过身来，望向温生，语声沉沉：

“兰家非世家。”

温生垂首，道：“是。兰家寒门出身，祖籍临澧，自其祖上以来未入朝籍，兰侍郎为状元出身，科举得第。”

“吏部出身，不通门阀。”老侯爷冷哼一声，语气却无怒意，反倒带了点不明的复杂。

他们世家是铁板一块，不与外系通婚是早定下的不成文的规矩，可如今……

他眼中一线幽光掠过，复又望向那屋中——

檀木窗棂下，少女身影如豆灯边燕影斜斜，少年则披着微雪的肩影，正替她执巾拭发，缓而细致，竟无丝毫不妥。

老侯爷长叹了一声，仰望苍夜雪幕，眼中情绪翻涌：

“但如今镇北重权在手，帝心早寒，将来这府里……还有几个能活到白头，尚未可知。”

“若二郎能与寒门子女结亲，倒也不是坏事。”

“……未入门阀，便不在猜忌之列。退一万步说，哪日风向骤转，她出身不高，可却有个富甲大渊的外祖在，或也能护得他一线转圜。”

“如此——”

他说至此，又顿了顿，嗓音低哑些许，“这小女儿，也算她的机缘。”

温生静立如松，不言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听命。

老侯爷却未再说话，只复又转身，拢了拢裘袖，一步步缓缓踏雪而去，靴底踏得雪响沉稳，如铁石击雪，远去无言。

而屋中依旧温香暖意，一盏汤饮，小炉安坐，少年静静地将湿发最後一点湿意擦净，低声问：“发热了吗？”

兰沅卿捧着汤盏，回头一笑，眼角红润，却已不再发抖：“嗯，不冷了。”

-

次日清晨，雪已止。

檐角垂珠，薄霜未褪，天地俱白，偶有枝头麻雀扑棱一声，打破沉沉静气。

雪庐中，炭火犹暖，红泥炉上温汤正沸，薄薄雾气升起，在檀木窗棂间袅袅晃动，几如水墨轻染。

案上摆着今日的早膳——碧青竹盘中是蒸得极软的小米饼，银瓷盏中盛着桂花豆乳，一旁还有一盏淡甜的山药羹，香味清和，不腻不浓。

兰沅卿坐在小案边，襦裙尚新，额前还带着一缕未贴服的碎发，像晨间的露珠，轻轻一晃便要落下来。

她昨夜睡得极熟，今早被细细的雪光晃醒，推开窗一看，外头雪痕斑斑，地面扫得极净。

丫鬟伺候她穿衣梳洗，她却小声问：“淮哥哥……还未起？”

方问着，门便轻轻一响。

覃淮披着青灰色斗篷，踏雪而入，鬓边微湿，显是方才净了面。见她坐得规矩，便道：“醒得倒早。可有饿？”

兰沅卿点了点头，又仿佛有些迟疑，小声补上一句：“……等你一起。”

其实覃淮本该在他的院子用膳的，可也是顾及到兰沅卿初来乍到，李老爷又不在身边，这才一大早跑到雪庐来。

覃淮眉间一松，似是不觉意外，唇角隐约带了些笑意。

他坐至她身旁，亲自将食盏转了转，把热羹轻轻推至她面前。

“这羹最是驱寒，多喝几口。”

说着，又替她夹了一筷青豆炒蛋，细细剔去其间碎葱，才放入她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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