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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第1页）

北地

正月初一，灵辰方至，天光未明，漠北天寒地冻，风雪压枝，犹似不肯散去的旧年残意。

恰是新春。

然镇北侯府中，自子时起便灯火通明，庭前檐下，帘影飘摇，香炉轻燃，处处是忙碌人影。

虽不过数人团坐的年节，却因世家门第礼数森严，年礼之设，丝毫不敢懈怠。

厨下早起四鼓，便将腊味熟食丶百花酥羹丶雪里藏金丶腊八五香等一应节物列于长案；东廊内外，执事之人更衣焚香，行礼习仪，一丝不茍。

此时雪庐之内，炉火正旺，墙角枝梅未展，几上茶烟未散。

廊前一少年身着玄色胡裘，衣领翻着一圈银狐茸，乌发束紧，神色却仍带着少年人未敛的寒意。

他站于廊下，似不觉冷意侵骨，脚下是新扫的雪痕，双手藏于袖中，目光静静望着那扇仍未开啓的门扉。

门扉“吱呀”一响，缓缓啓开。

一道雪白人影自内中现出，步履轻缓，身侧一小丫鬟俯身掖着斗篷边角。

那小姑娘不过六岁，面目清秀，肤白似雪，穿一袭青蓝织金袍子，外罩一件雪狐裘斗篷，领口丶袖口皆绣有细密流云纹，柔而不艳，贵而不华。

狐裘乃少年亲手所制，连线都是他亲自挑过的白绒，素而不俗，最衬她肌骨冰洁丶眉眼幽澹。

她小小的手拢在袖中，眼眸微擡，一见覃淮，唇角便悄悄弯起一个浅浅的弧。覃淮眼里倏地一亮，忙迎上两步，低声道：“冷不冷？”

兰沅卿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冷。”

覃淮眼中似有笑意，却未露声色，只低头替她拢了拢领口，又将她耳边的发丝理顺，轻声：“走吧，长辈们都在前头了。”

他们今儿个要去团年宴，自然慢不得。

说罢，二人携手自雪庐而出，行至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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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树垂雪，丹顶灯高，正厅里礼乐初起，檐下悬挂的红灯笼上覆着薄霜，灯影在风中摇曳，映得阶前一片朱光氤氲。

进得厅内，堂上陈设极是庄重。

上首设主座二，李老爷与老镇北侯并肩而坐，俱着素色长裘，言笑从容。

镇北侯居于左下位，神情淡定，不言不动；下首两列设座，小辈依序入席。

覃泽居右，覃淮与兰沅卿并肩而坐。二人一左一右，衣裳色调虽异，却是自然和谐。

兰沅卿虽年幼，却因今番是她初至侯府过节，故今日正装出席，不敢失礼。

她虽惯穿素服，然此番青衣内衬绣兰，腰间佩一枚温润青玉，举止虽稚，却已有兰之风骨，纤纤如玉，静静如香。

侯府虽人丁不盛，然规矩犹存，旧例不废。

初一晨朝，小辈奉茶，长辈赐福。兰沅卿依着覃淮引领，携茶奉至上首，手指微颤，却极为恭谨。

老镇北侯接过茶盏，笑得眼角生花，连连点头道：“好，好，是个知礼的小丫头。”

李老爷亦微笑点头，目中藏着几分安然与慰意。

赐福之後，长辈命小辈入席，逐一赐节礼。

漠北年俗，初一早晨由家中长者亲手递予小辈“岁金”或“福糖”，寓岁岁平安丶年年吉顺之意。

兰沅卿得了一只雕花银桃核，外包青绸，内藏香囊。

老镇北侯笑道：“这东西避邪压惊，带在身上罢。”

兰沅卿怔怔接过，乖巧点头，小声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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