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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第1页）

钟情

却说这头祖孙情深，另一头却是剑拔弩张。

练武场在李宅西廊之外，竹石夹道，幽影婆娑。

此时日头略斜，天光从高墙上斜照下来，投在白石地上斑驳一片。

覃淮一身窄袖青衣，束发无饰，手中长剑翻飞，动作快狠准，剑风如电。十三披着护甲陪练，左躲右闪，喘气如牛。

“公子……”

十三扛了他一个破空劈砍，臂骨生疼，咬牙退了两步，脚下几乎一绊，“您……今天这手可比往日重了不止三分啊！”

话音刚落，一剑直逼喉下，他忙横肘挡架，蹭得刀刃滑过手背，火辣辣的疼。

“再来。”覃淮声音不高，却压着一股火气，眸中隐隐泛红。

“……公子，我都快没皮了！”十三哀嚎道，“您到底是冲我发火还是冲谁啊，属下可有哪里惹您了？”

他是真冤。

他身为暗卫出身，体力耐打，但自从自家主子十五後，这骨架一日高过一日，腕力丶脚力都像疯长一般。

今日更是像发了狠似的——下手不看分寸，全是一招一式的真打。

哪像练功，分明像发泄。

十三原还想着撑一会儿就能混过去，怎知自家主子愈打愈快，眼里像是压了十万火气，他才刚喘匀一点，又是一个横踢扫来，登时被踢得翻了个滚，砰的一声摔在白石地上。

“……我不打了。”十三躺在地上，手一摊，咬牙切齿，“您杀了我罢，属下甘愿做练剑尸体。”

覃淮其实也是累极了，他喘得肩膀起伏，也不再动了。

他走到练武场中间，手一松，剑尖点地，发出轻微的“哐”声。片刻後，他顺势一跪，单膝抵地，整个人也瘫坐下来。

沉默里，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十三。”他忽而开口，声音低低的。

“嗯？”十三还瘫着，痛得不想动。

“……她若是不愿嫁我，怎麽办？”

“……谁？”

“沅沅。”

十三一懵，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错。

你们俩不是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的吗？

还担心人家姑娘不嫁你？现在该担心的是镇北侯府的聘礼能不能被这富庶大渊的李家看在眼里才是真的。

十三还在翻着白眼儿哼哼唧唧，艰难地挪了半截身子，想找个石子稍微高的地方躺舒服点。

听见覃淮那句“沅沅若不愿嫁我”，他心里一惊，忍着酸痛打起精神，小声劝道：

“主子，您与兰娘子打小相熟，这些年两小无猜丶情投意合，她纵是出身稍逊，可也——也贵在情真不是？她那样的姑娘，心性细致丶待人温和，世上哪找去？”

“您若心中不稳，只怕是太在意她，怕委屈她，怕她不肯是吧？可属下瞧着，她不是那样轻易抽身的人。”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眼神也微妙了些，毕竟他也知道，他能说的也就这些。

果不其然，覃淮听完後并未搭话，只偏过头去看那一片高墙投下的竹影，眸中情绪深沉如水，剑指落地，手指轻扣剑柄，无声无息。

十三不敢再说，只闭眼装死。

一时间，两人就这麽横七竖八地摊在那块白石地上，沉默不语，唯有微风从廊下穿过，拂得竹叶细响丶落尘轻扬。

-

又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一道娉婷人影出现在练武场边。

来人正是兰沅卿。

她手里提着一方素白食盒，一路从正院绕来，裙摆掠过竹影，落在白石地上的光斑轻轻摇晃。

方才她还在书房中陪着外祖父点账。

末了自家外祖父却忽然瞥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二郎还在练武场。你不是今早做了兰花糕？趁热，送去一盒，也算你沅丫头有心。”

她听着是顺口差遣，实则却知外祖父是有意。

这几日——已经不是昨日，不是一两句话的馀温——是整整五日。

五日来，她与覃淮虽仍晨夕相见丶共席而坐，却仿佛彼此之间隔了一层半透的纱。

他不再提那面镜子，她亦装作未曾收起；他仍带她阅账抄经，她仍如常应对有度，可眼神不再交汇，倒也尴尬。

日子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回头要是让旁人察觉出不对劲，说了闲话就不好了，总要有人先低头的。

今儿送这盒兰花糕，说是投喂，实则是她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她脚步轻缓，心思却有些发乱，指尖攥着那只白瓷盒的细绢提带，眼底藏着几分说不出口的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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