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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情（第2页）

糕是早晨蒸的，青梅剁得极细，糖汁没放太多，甜中带酸——覃淮素来嫌腻，最爱这等酸中带香的味儿。

她绕过回廊，行至练武场边，一片青竹掩映之下，远远便望见白石地上横着两道身影。

一人青衣，一人黑甲，皆是一动不动，长长躺在那日光斑驳之间。

兰沅卿心中一震，骤然停住了脚。

指尖食盒应声一抖，下一瞬，“啪”地一声落地，瓷盖弹开，一块块细致的兰花糕撒了一地，糖汁洇入尘灰，碎青梅散在石缝里，如被揉碎的心意。

她瞳孔一紧，几乎没过脑子便奔了过去，裙摆撩起如风，“淮哥哥！——”

她的声音一急便高了调，声线都发颤了，带着慌乱的颤音。

“淮哥哥你怎麽了？！来人——！”

她飞奔至场中，心跳如鼓，急促得几乎耳鸣，一边疾唤着人，一边扑上前想去扶他。

才奔到近前，那地上的覃淮忽而微动，擡起头来，一手撑地，缓缓坐起，额前的碎发被风拂乱，眼中还有没散尽的困意。

他眯着眼看了她一眼，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

兰沅卿整个人顿住，站在他面前，脸色白得像是方才那一程奔跑全耗在心跳里。她瞪大了眼，盯着他起伏有致的胸膛，确知他不是失血，不是中毒，更不是晕厥。

“……你没事？”她语声发紧，一时间眼圈都红了。

“我……”覃淮刚啓唇，却未及多言，便被她狠狠一掌拍在肩上。

“你躺在那儿做什麽！”她咬着唇，声音带着一点颤，“好端端的吓人做什麽！”

他怔了怔，眉头动了动，还未回话，她又是一句砸来——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们两个都躺在那儿……我以为你晕过去了！我以为你……”

这一声落下，尾音已微哽。

兰沅卿的手还停在他肩上，微微颤着，掌心微凉，力道却不轻。

那一掌拍得并不狠，却叫覃淮身子微微一晃，仿佛她不是在责他，而是在确认：他还在，没事。

覃淮擡眼看她，只一眼，心便仿佛被什麽柔软又锋利的东西轻轻扎了下。他望着她眼中那一点没藏住的惊惶与恼意，唇角动了动，终究只低声一句：

“……吓着你了？”

兰沅卿抿唇不语，睫毛轻颤，过了片刻，才将那句满腔的“是”化作低低一哼，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扯住衣袖。

他指骨修长，掌心微热，指节紧紧扣住她的袖口。

她回头看他一眼，刚要开口，他却先动了。

覃淮缓缓站起身来，拉着她往一侧走，脚步不急，仿佛刚刚那一场心头乱绪已在她那掌心里被抚平了。

兰沅卿被他牵着，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他停在了地上一片凌乱糕点跟前，蹲下身去，伸手一一拾起。

白瓷食盒侧倒在地，碎青梅与糖汁洇进石缝，糕点大多染了尘灰。可他不嫌不弃，拈起一块，用指腹轻轻拍了拍灰尘，便直接送入口中。

兰沅卿一惊，急忙上前去抢：“你做什麽！都脏了——”

他避也不避，只擡眼望着她，轻声说：“你一早做的，我怎肯浪费。”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滴水入心，叫她霎时红了眼。

他又吃了一块，慢慢嚼着，明明味道已失了原味，仍神情极认真：“青梅切得细，糖放得少，是我最爱吃的那种。”

小丫头倒是从来都把他的喜好拿捏的很足。

“你别吃了！”她急了，手一伸要去夺，他却将盒盖轻轻一合，顺手将她的手压下，笑了一声。

覃淮那一笑未尽，唇角尚挑着，却听身旁少女冷冷哼了一声。

“没见着谁吃脏糕点还能吃得这般欢喜的。”兰沅卿轻声嘀咕，眉梢微蹙，似嗔似恼，眼神却落在他指间那块被尘土染了边角的兰花糕上。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羞恼的。

自己方才那般失态，又是跑又是喊，连糕盒都撒了一地。如今他倒好，丝毫不以为意，还吃得津津有味，还笑得一脸自在。

她撩了撩鬓边垂发，转身就要走：“疯了不成。”

可步才迈出一半，那只手腕便又被一股力道轻轻扯住。

她尚未回头，便已被他一把揽了去，带进他怀中。

少年方才才练过剑，衣袍尚存热气，胸膛微微起伏间透着淡汗的气息，一靠近，便将她裹了个满怀。

兰沅卿一惊，猛地想挣开：“你做什麽！脏兮兮的……我才换的新衣裳！”

倒也不是兰沅卿嫌弃人，主要是覃淮现在才刚刚练完武，一身汗津津脏兮兮的，她是真的不喜欢。

她声音带着几分恼意，身子也在他怀里轻轻一扭，纤腰软软，双肩颤颤。可少年却并未松手，只是低头看着她，眉眼里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沉静与坚定。

“我晓得你亦对我有情。”

他声音低柔，却一句一字，落在她耳边清晰得紧，“只是你心里还有些顾虑，我虽不知道是何，但我会一直等你。”

他停了一瞬，气息拂在她鬓边，才续声缓缓道：“十年丶二十年丶三十年……你不说，我便不催你。哪怕你不答应，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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