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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算（第1页）

盘算

翌日，晨光初照，寺钟未鸣，朱雀院中已悄然泛起一层氤氲水汽。微风过竹，翠影婆娑，露珠犹挂叶尖，晨雾未散，鸟语初醒。

兰沅卿起得极早。

她一夜好梦，竟无一丝旧日病态。

洗漱已毕，换了一袭青蓝绣枝宽袖裙，里着软薄烟罗中衣，腰间系一条月白织金流苏缕带，鬓边斜插一枝缠藤小簪，不施脂粉，肌肤胜雪，自有一股清润出尘的韵致。

她坐于廊下，指尖把玩着昨夜乾香未尽的香囊，眼中竟有几分未褪的温柔痕迹。

芷儿在一旁轻声道：“姑娘今日心情甚好。”

兰沅卿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却未言语。

她今晨本想与赵夙苓一道前去素斋堂用早膳，原以为对方亦应早起，哪知此时已过辰初，院中却仍静悄无人出。

她微敛神色，望向赵夙苓房门，目中不觉带了几分不耐。

“她怎的还未出来？”兰沅卿淡声问。

芷儿低头轻语：“奴婢方才唤过，屋里人回说姑娘还在妆点。”

兰沅卿闻言，挑了挑眉。

“妆点？”她嗤笑一声，指尖轻掐香囊一角，那淡淡青霜之香被揉散入风，反添几分冷意，“这寒山寺里，又无外客，且是清斋净地，她装模作样倒是认真。”

她本不欲多理，但转念一想，前几日临行前，芷儿曾送来一封信，说是樊楼密探传来讯息——

赵李氏自来了京城以後常频出入某位权贵私第，其人身份至今未明，但据探子查得，那宅中近日也将遣人来寒山寺进香。

兰沅卿目光一闪，唇角却冷冷翘起。

“芷儿，”她唤道，“去催催，说我等她许久，素斋快散了。”

“是。”芷儿应声转身，方才踏出廊角，便听得门扉吱呀一响，有人踏出房门。

兰沅卿回头一望，眼中神色顿变。

赵夙苓竟穿了一件妃红地湘罗长衫，袖角绣着金丝折枝海棠，里衬浅粉，外罩流烟褙子，腰束绛绫绣带，头上更是满头珠翠，金步摇丶三凤钗丶双株花串一一

不缺，脸上扑着淡香玉脂，眉如新月，唇点桃红，媚意盈盈。

如此妆点，若非所处寒山清境，几乎堪比盛京花宴上群芳竞妍。

兰沅卿神情不变，只淡淡地擡眼看她。

赵夙苓倒也坦然，抿唇一笑：“表姐等久了罢？我今晨不知怎的眼皮跳得厉害，总觉要见贵人，便索性梳洗打点了一番。”

“原来如此。”兰沅卿唇角浅浅一弯，语气仍温温的，“那咱们快些去吧，莫误了香斋。”

赵夙苓含笑点头，一面行来，裙裾曳地，步摇轻响。

兰沅卿垂眸看她半晌，略略挑眉。

这是想要在京城里头钓个金龟婿？

也罢也罢，谁都想往高处爬，且女子这一生的夫婿何等紧要，她这般也算人之常情，只要不折腾她，那便与她无关了。

随她作去吧。

-

却说她二人一前一後缓步出朱雀院，沿着山石铺就的夹道而行。日头方升，薄雾未散，晨钟回响于空山之间，回音绕梁，愈显静谧清幽。

兰沅卿脚步极缓，衣袂轻曳，行至山道拐角，已远远见素斋堂前廊檐下立着数道身影，皆是冠袍整齐丶襦裙轻罗的官宦女子，各自三五结伴，或执香扇，或执帕轻语，笑声断续在檐下游移，恍若浮香绕梁。

今日寒山寺素斋开放，慧真大师将择“有缘之人”赠以清供之礼，早有风声传出，引得京中贵胄之家皆暗遣女眷入寺。

刑部尚书吴公之女丶礼部顾尚书之从孙女丶御史中丞之外甥女……皆一一在列。

兰沅卿行至门前，几名年少女眷正低声言笑，衣着精美，神色或矜持丶或羞涩，正议论着近来城中热事。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今晨也至寒山寺了。”

“果然？我道昨日寺中戒备甚严，竟是太子来礼佛？”

“哪里只是礼佛？慧真大师要择有缘人，听说太子殿下是特来观礼呢。”

“观礼？那是送礼罢。你们可记得慧真大师是太子殿下的师父，自太子九岁入寺修习，十年清修未曾中断，如今若慧真点出有缘之人，岂非……”

“岂非要纳为侧妃了！”

那女声压得极低，似带了些兴奋与羡意，“太子与太子妃多年夫妻，宫中空悬，未纳一妾，如今若慧真大师开口，只怕……”

“只怕便是凤帏之下第一人！”

说到此处，衆人皆是一颤，面上俱露或惊或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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