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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第2页）

吴国公披着玄色厚氅，端坐于上首，眉目如铁，目光锐厉。

案上放着几封方才递来的折子与密札，字迹分明提到“樊楼旧账”“赵李氏托人相求”——这些字眼，落在他眼里，比刀锋更刺。

世子正跪在堂下，额角沁出的冷汗与地砖冰意混作一处，衣襟湿透。昨夜一宿未眠，如今仍被喝问，面色已是惨白。

“你可知错！”吴国公沉声喝问，手中折子重重一掷，纸页带风，直砸在世子肩头。

世子肩膀一震，头垂得更低，嗓音发颤：“父亲息怒……儿子不过想着，樊楼那般大块肥肉，若能拿到手，我吴家往後便不必再为银钱发愁了。”

“何况——何况岳母也日日催逼，夙苓又怀着身子，儿子一时……”

“放肆！”

吴国公猛然一拍案几，茶盏都被震得一晃，热气四散。

“樊楼是你能动的？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基业！”

他额角青筋直跳，声音压得低沉，每一个字都似锤落在地：“樊楼这些年屹立不倒，不是没多少世家动过心思。可为何都碰不下来？”

“你当真以为是几本账簿就能压人？背後没皇帝丶没镇北王那样的人护着，它能安稳到今日？”

世子满头冷汗直流，唇色发白，却仍不服气，低声辩道：“可若真有人护着，怎会连累到我？儿子不过托岳母出面，原也没想闹大，只是想探探底罢了……”

“探底？”

吴国公冷笑一声，须发俱张，拂袖起身，指着他鼻尖道：“你眼睛是瞎的麽！镇北王亲自插手，你还敢说是探底？成住那边的烂账，本就该早早抹平，你却偏要借外戚之手递话。”

“如今好，镇北王顺藤摸瓜查到你头上来！你是嫌吴家命太长，非要把整个家底都搭进去才甘心？”

世子噤声，重重磕头，声音发哽：“儿子……儿子知错。”

吴国公却没有半分心软，眸色更冷：“知错有何用！我吴家百年门楣，不怕没银子花，就怕声名败坏丶爵位不保。”

“真要丢了国公之位，你我父子再去喝西北风都不打紧，可吴家列祖列宗，能饶得过你麽！”

世子面如土色，额头已被磕得见血。

堂中静默半晌，吴国公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眉目冷厉：“赵氏那边，也休得再生事。夙苓虽怀着身子，这回我看在骨肉份上饶她，但等孩子落地，若她还敢插手府中银钱与外头的烂事，你便休妻罢！”

“我吴家再困窘，也轮不到一个落魄的伯爵之女来指手画脚！”

似长陵伯爵府这种落魄的不能再落魄的世家，他吴国公府原本是看都看不上，要不是看着赵夙苓有个出身李氏丶应当有许多私産的母亲，他岂会让儿子娶她？

如今钱不够用了，反倒还要将他吴国公府拉扯进去！

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

此言一出，世子如遭雷击，猛地擡头：“父亲——”

吴国公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话，震得满堂檀香都似压下去了半寸：

“记住，我要的是吴家安稳，不是你妇人的嫁妆。钱没了可再挣，爵位没了，再挣得回来麽？”

世子闻言，也觉父亲说的有理，只心中暗暗决意要从次提防妻子和岳母，遂没再多言了。

-

入了夜，程府後园。

雪色映得树影森森，霜明轩内却灯火未眠。朱漆小门半掩，一抹淡影悄然潜入。

赵李氏披着月白狐裘，脚步极轻，靴底却仍在青砖上“咯咯”作响。她侧耳听了听，四下无声，方掩上门扉，缓缓进了内堂。

案上铜炉生着龙涎香，氤氲缭绕。程筑半倚榻上，鬓角已见白丝，宽肩大背却仍魁梧如旧。

见她进来，眼皮都未擡，只哼了一声：“你怎的又来？”

赵李氏掩扇一笑，嗓音带着江南软糯：“我若不来，太尉怎能记得我？”

她缓缓坐近，袖香暗暗送入。

她虽是年逾四旬，却仍眉眼生媚，笑时梨涡浅浅，带了几分妩媚。纤手轻搭他腕上，整个人半倚在怀。

程筑本欲推开，却见她眉目含情，嗓音低低：“太尉，我这一回折得太重……樊楼的账本，若不拿下，夙苓与我将来如何立足？你须得替我想想法子。”

程筑眉头一拧，手指扣在案几，半晌未语。屋内唯炉火轻爆，气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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