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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昀之唇角微扬,扬鞭策马,身影渐远。
贺临站在原地,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才低声补了一句——
“一定要回来。”
————
暮色四合,宋玉收拾完画具,踏出知意画堂时,天边只剩最後一抹残阳。他抱着画卷,沿着青石小巷缓步而行,心中还在琢磨商绾一今日教的笔法——她总说他的画缺一分"生气",可究竟怎样才能画出那种神韵?
忽然,一道黑影从巷口闪过。
宋玉尚未回神,脖颈已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勒住,整个人被拖进巷子深处。他挣扎着回头,对上一双冷厉的眼睛——是辰璟王府的侍卫统领,卫泽。
"卫丶卫大人?"宋玉呼吸微窒,後背抵上冰冷的砖墙。
卫泽单手撑在他耳侧,另一手按在刀柄上,声音压得极低:"宋先生,近日与画仙走得很近啊。"
宋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苦笑道:"卫大人误会了,我只是画仙的学生,绝无非分之想。"
卫泽眯眼打量他,目光如刀,似要剖开他的僞装:"是吗?那为何你们二人每日形影不离?你甚至还能进她的书房?"
宋玉心头一震,他恍然反应过来,他说为何知意画堂自开张来便一帆风顺,风生水起,连半个找麻烦的都没有。
原来裴昀之一直在暗中守护。
"画仙待我如弟子,我敬她如师长。"他直视卫泽,声音恳切,"若卫大人不信,可去查问画堂衆人,宋某若有半分逾矩,甘受责罚。"
卫泽盯了他许久,终于缓缓收手。
夜风掠过巷弄,卷起几片枯叶。
宋玉沉默片刻,轻声道:"宋某有一事不明朗。既然辰璟王殿下心里放不下画仙,为何不亲自来挽留?而是默默躲在旁处?"
卫泽握刀的手紧了紧,似在挣扎。
最终,他别过脸:"……不该问的别问。"
翌日卯时,天刚蒙蒙亮,知意画堂的木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宋玉背着颜料盒刚踏进门,就见露台上立着个素色身影——商绾一正踮脚去够檐下悬挂的画轴,晨露打湿了她的袖口,顺着衣料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像宣纸上不小心洇开的墨点。
“画仙。”他刚要出声提醒,就见商绾一猛地捂住了嘴,剧烈的咳嗽声骤然响起,像破旧的风箱被反复拉扯,震得她单薄的肩膀簌簌发抖。更让他心惊的是,她指缝间竟渗出了殷红的血珠,一滴滴落在洁白的袖口上,红得刺目,像是在素净的宣纸上泼了点胭脂,却带着说不出的凄厉。
宋玉手里的颜料盒“哐当”掉在地上,石绿丶赭石丶藤黄混作一团,在青石板上晕开,倒像幅被打翻的山水,只是这山水里藏着惊惶。他几步冲过去扶住她,指尖刚触到她的後背,就被烫得缩回手——那热度透过薄薄的襦裙渗过来,像揣了团火,烫得他心口发紧。
“画仙!您得去看大夫!”他急得声音发颤,想背起她往外走,却被商绾一轻轻推开。
“我没事。”她的声音细若游丝,脸色白得像刚裱好的生宣,连唇色都褪得干干净净。她擡手想站直,身子却晃了晃,若非宋玉眼疾手快扶住,怕是要直接栽倒在冰凉的石板上。
宋玉看着她将染血的帕子藏进袖袋,动作慌乱却固执,忽然想起昨夜卫泽决绝的背影。
有些事,不必说破,已如明镜。
宋玉蹲下身,默默收拾着散落的颜料。石绿的粉末沾在指尖,像抹不去的青苔,提醒着他方才的慌乱。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晨雾:“昨日去西山采朱砂,遇见个老猎户。”
商绾一扶着栏杆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说去年大雪封山,他婆娘怀了足月的娃,偏生夜里动了胎气,疼得直打滚。”宋玉将一块碎成两半的赭石捡起来,对着晨光看了看,“那时候山里积雪没到膝盖,他背着婆娘在雪地里走了三十里,硬是把稳婆从山那头请了回来。我问他就不怕出事?他说,怕啊,但更怕没了她,这日子就成了没颜色的画。”
晨风吹起商绾一额前的碎发,露出苍白的额头,睫毛上不知何时沾了点水汽,颤巍巍的。
“老猎户还说,”宋玉把颜料盒盖好,擡头时,目光正撞上她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盛着的泪像要溢出来,却被她死死忍着,“人这一辈子,总有个人能让你把软肋变成盔甲。只是这盔甲,从来不是一个人硬撑出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恳切,像怕惊扰了什麽,“得两个人,你帮我扶着甲胄的系带,我替你挡着迎面的风雪,才能走得远。画仙您看,这颜料若是只单用石绿,便显单薄;只单用赭石,又嫌沉闷,混在一起,才有山水的层次,不是吗?”
“学生去东厢房练习了。”宋玉站起身,对着商绾一深深作揖,“画仙……您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脚步声轻得像落雪。
商绾一站在露台上,扶着冰冷的栏杆,胸口又泛起一阵钝痛,比刚才的咳嗽更甚。
她慢慢蹲下身,将脸埋在膝间,染血的帕子从袖袋里滑出来,落在地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心口的疼压得喘不过气。她总想着,与其让他看着自己一日日衰弱,最後只留下一幅冰冷的画像,不如趁现在还能走,给他留个干脆的背影。
可方才宋玉的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硬撑的壳。
她就这样走了,裴昀之会不会像老猎户说的那样,日子成了没颜色的画?
倏然,身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宋玉的布鞋擦地声,而是带着薄茧的靴底叩击青石板的轻响,沉稳,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画仙好雅兴,一个人在这儿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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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你先自己好好吃饭。说完,他就匆匆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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