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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的缠绕（第1页）

心结的缠绕

国庆假期的最後一丝慵懒气息，很快被景明中学扑面而来的周测风暴冲刷得无影无踪。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带着硝烟味，课桌上堆叠的试卷和练习册像一座座沉默的小山，压得人喘不过气。王乐唉声叹气地抱怨着“假期综合征”，张川则推着眼镜，精准计算着各科复习时间的分配比例，李潇然干脆破罐破摔，抱着小说在课桌下面翻看。

沈砚池的状态格外焦躁。假期里那些混乱的心绪——墓xue的悸动丶面对陆叙白时的尴尬丶还有父亲那无形的审视——在周测的压力下，暂时被挤到了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对成绩的恐慌。他抓着一本崭新的数学练习册，眉头拧成了疙瘩，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着，留下一个个墨点。

“靠！这函数图像是哪个星球来的外星语？抛物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额前的碎发被他揉得更乱了。

陆叙白坐在他斜前方的座位上，背脊挺直，正在安静地刷着一套物理竞赛题。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沉稳而规律的沙沙声，像一股清泉，在燥热的教室里流淌出一小片宁静的绿洲。沈砚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狰狞的函数图像上移开，落在那道清瘦专注的背影上。

假期归来的几天，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沈砚池收敛了往日的过分亲昵和咋咋呼呼，不再动不动就揽肩膀丶拍後背，连说话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距离感，仿佛陆叙白是一件易碎的瓷器。陆叙白则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书本世界里，用知识的壁垒隔绝着外界，也隔绝着那份被带回学校的丶微妙的悸动。608宿舍的喧闹依旧，胖墩依旧聒噪，张川依旧冷静，但沈砚池和陆叙白之间那道无形的缝隙，却被细心的张川察觉到了。

“根据行为模式分析，”张川曾推着眼镜，在某个熄灯後的夜晚平静指出，“沈砚池与陆叙白的互动频率较假期前下降37.5%，肢体接触概率归零。陆叙白的有效词汇输出量下降28%。综合判断，两人关系存在‘假期後应激性疏离’的可能性为65%。”

当时沈砚池就一个枕头砸了过去：“闭嘴吧你！谁应激了！我们这叫…叫成熟稳重！懂不懂！”

成熟稳重？沈砚池看着陆叙白的背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演着“一切正常”的戏码，心里却七上八下。尤其是想到即将公布的月考成绩，想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数学，还有陆叙白那永远稳定得令人发指的水平……那份因“密室拥抱”而産生的尴尬，似乎又被即将到来的成绩对比放大了。

成绩公布那天，教室里的气氛像绷紧的弦。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走上讲台，目光扫过台下或紧张或期待的面孔，开始了那场例行公事又牵动人心的宣读。

“……年级前十：苏晴，第三名；张川，第七名；陆叙白，第二名……”

陆叙白的名字被念出时，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第二名，依旧稳定在顶尖梯队，似乎所有的假期波澜都未曾影响他分毫。他本人只是微微擡了下头，脸上没什麽表情，仿佛这个成绩理所当然。

沈砚池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终于——

“……沈砚池。”班主任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点……意外？“总分排名，班级第13，年级第153名。”

第19！比上次进步了足足8名！沈砚池的眼睛瞬间亮了！尤其是当他听到——

“英语，148分，年级第一”

148分！终于上145了！不用没收手机啦！沈砚池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斜前方的陆叙白，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看！我做到了！”的激动和寻求认可的迫切。

然而，班主任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下：“但是，沈砚池，你的数学……89分。严重拖了後腿！你看看你後面大题的解题过程，思路混乱，步骤不清！还有物理丶化学，基础概念都不过关！”班主任的语气严厉起来，“偏科这麽严重，总分再进步也是空中楼阁！高考是看总分的！”

刚刚升起的兴奋瞬间被扑灭。沈砚池像只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去，脸上的激动变成了沮丧和难堪。89分的数学，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那点可怜的进步上。他偷偷瞟了一眼陆叙白，对方依旧没什麽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那份几乎满分的物理试卷。强烈的对比让沈砚池更加无地自容。

下课铃响，班主任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敲了敲讲台：“鉴于这次周测暴露出的问题，尤其是部分同学偏科严重，我提议，班里成立学习互助小组！成绩好的同学带一带暂时落後的！大家自愿结对，或者我来安排！”

班主任话音刚落，沈砚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丶毫不犹豫地丶甚至带着点急迫地举起了手，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斜前方的背影：“老师！我！我跟陆叙白一组！”声音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各种意味——惊讶丶了然丶羡慕丶甚至还有一丝看好戏的促狭。王乐在下面小声起哄：“哟！绑定VIP家教啊沈哥！”

陆叙白整理试卷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擡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沈砚池那双充满了急切丶期待丶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的眼睛。那目光灼热，像要把他看穿。陆叙白沉默着，那短暂的几秒钟，在沈砚池感觉像一个世纪那麽漫长。他生怕陆叙白会拒绝，怕他还在为假期那个拥抱介怀，怕他不想再跟自己有更深的牵扯……

“好。”陆叙白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只有一个字，简洁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沈砚池的心重重落回肚子里，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丶混杂着感激和忐忑的情绪填满。成了！VIP家教绑定成功！

互助学习的地点定在了放学後的空教室。夕阳的馀晖透过窗户，给空旷的教室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桌椅被拉到一边，只留下两张并排的课桌。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陆叙白拿出沈砚池那份惨不忍睹的数学试卷，摊开在桌面上。鲜红的“89”刺痛了沈砚池的眼睛。陆叙白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笔，点在卷面上，声音清冷平稳：“从函数大题开始。这里，你设的未知量x和y关系混乱，导致後面方程组无解。应该这样……”

他的讲解思路清晰，步骤严谨，语速不快不慢。沈砚池努力集中精神，听着那清冷的声音，看着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划出清晰的辅助线和方程。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从复杂的公式，滑向了陆叙白近在咫尺的侧脸。

夕阳的光线勾勒着他微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因为专注而微微抿着。他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随着讲解的节奏，在纸上轻轻点着，像在敲打某种无声的节拍。那专注的神情，在暖金色的光晕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沈砚池的心跳，又不合时宜地悄悄加速了。墓室里那种熟悉的悸动感，混杂着对眼前这个人能力的崇拜和依赖，像细细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陆叙白身上那股淡淡的丶干净的香皂味，在安静的教室里变得格外清晰，钻进他的鼻腔，扰乱着他的思绪。

“所以，代入消元後，得到y=3x-5，再代入第一个方程……”陆叙白讲完一个步骤，擡起头，看向沈砚池，“明白了吗？”

“啊？啊！明白明白！”沈砚池猛地回过神，对上陆叙白询问的目光，脸上一热，连忙点头如捣蒜，眼神却心虚地飘向别处。他刚才光顾着看脸了，讲的是什麽根本没听清！

陆叙白看着他这副明显走神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说什麽，只是用笔点了点下一道题：“那这道，你试试。”

沈砚池硬着头皮拿起笔，看着那道同样狰狞的几何证明题，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讲解像耳边风一样飘走了，只剩下陆叙白专注的侧脸和握着笔的手指在眼前晃。他胡乱地在图上画了两条辅助线，写了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等式。

陆叙白看着草稿纸上那牛头不对马嘴的“证明”，再擡眼看看沈砚池那副抓耳挠腮丶眼神飘忽的样子，心中那点因对方不专心而升起的不耐烦，混合着一丝莫名的……烦躁，终于突破了平静的表象。

“啪。”

一声轻微的脆响。陆叙白手中的笔，带着一点力道，不轻不重地敲在了沈砚池还握着笔丶在草稿纸上乱画的手背上！

微凉的笔杆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

沈砚池“嘶”地一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惊讶地看向陆叙白。

陆叙白也似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做出这个动作。他收回笔，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敲击对方手背时那温热的触感。他看着沈砚池惊讶的眼神，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懊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波澜：

“专心点。”

这三个字，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丶平静的提醒。里面夹杂着一丝压抑的微怒，一点无奈的责备，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丶因触碰而起的微妙异样。

沈砚池捂着自己被敲了一下的手背，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笔杆微凉的触感和一丝酥麻。他看着陆叙白迅速垂下的眼帘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心里那点因走神被抓包的窘迫，瞬间被一股更加强烈的丶如同沸水般翻腾的情绪取代了。

刚才那一下触碰……还有那句带着波澜的“专心点”……

心结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因为这意料之外的触碰和那句复杂难辨的责备，缠绕上了更多名为悸动丶困惑和试探的丝线。夕阳的馀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空旷的教室里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无声的丶充满张力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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