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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汹涌的思念（第1页）

波涛汹涌的思念

高二开学，教室里的面孔似乎又成熟了些，学业的重压无声地增加了砝码。陆叙白的生活恢复了某种表面的规律，但内核却与过去截然不同。他的口袋里，始终揣着那部沈砚池塞给他的丶沉默的手机，像怀揣着一块灼热的炭，又或是深海里唯一能接收到信号的浮标。

最初的几天，他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下意识地去摸一下口袋，确认它是否还在，屏幕是否亮起过。每一次振动都让他的心猛地一跳，但大多只是10086的流量提醒或无关紧要的APP推送，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失落。

直到开学第三天的深夜，宿舍已经熄灯，一片寂静中，那部手机终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幽微的光。

陆叙白几乎是从枕头上弹起来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飞快地抓过手机，用被子蒙住头，隔绝掉所有可能的光线和声音，紧张地点开那条新信息。

发信人是一串陌生的丶但已被他牢记于心的号码。

内容很短，只有三个字：

（到了，累。）

像沙漠旅人终于看到一滴水，陆叙白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却又立刻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放心，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他指尖在微亮的屏幕上悬停了很久，删删改改，最终也只回过去两个字：

（平安就好。）

他知道沈砚池处境危险，言多必失。

从此，这部手机成了连接两个世界的丶脆弱而隐秘的桥梁。沈砚池的消息总是来得出其不意，毫无规律。有时是在国内的後半夜，有时是午休时分，间隔也从两三天到一两周不等。内容通常很短，像被用力压缩过的电报。

（今天跟他大吵一架，手机藏袜子里才保住）

（还要学小语种，烦。）

（这边下雨，阴冷。）

（想吃校门口烤肠了。）

（……想你。）

最後那条，夹杂在一堆抱怨和琐碎里，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陆叙白心里漾开层层叠叠的丶无法平静的涟漪。他握着手机，反复看着那两个字，指尖都微微发烫，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终，也只是回一些“加油”丶“照顾好自己”丶“国内降温了”之类平淡又苍白的话。

他不敢问“你什麽时候回来”，怕给他压力，也怕听到令人失望的回答。他更像一个被动的接收者，谨慎地守护着这条单方面涌来细小浪花的溪流。

这种隐秘的联系，像给灰白的高二生活注入了一剂吗啡，短暂止痛，带来虚幻的光亮，但药效过後，是更深的焦灼和悬望。

他上课时会偶尔走神，想着地球另一端的他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是在上课还是在挨训。

看到有趣的东西，第一反应是想拍照发给他，却猛然惊觉这不可能，只能默默记在心里，期待下次他能联系时，还能想起来说给他听。

王乐和张川偶尔还是会拉着他一起吃饭游玩，但他们明显感觉到，陆叙白似乎比以前更容易心不在焉，那种无形的隔膜依然存在，甚至因为他心里藏着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而变得更厚了些。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课业和断断续续的加密信息中流逝。

秋去冬来，期末考结束，寒假又至。

这个寒假，手机依然会偶尔亮起，带来一些碎片化的消息，抱怨冬天的难熬，或者偶尔一次抗争胜利的微小喜悦。但频率似乎比秋天时又低了一些。陆叙白看着窗外家家户户热闹准备过年的景象，再对比对方信息里描述的冰冷和孤独，心里的那份牵挂和不安像雪一样，悄无声息地越积越厚。

他过了一个温暖却心不在焉的年。春晚喧嚣，窗外爆竹声声，他在给沈砚池的拜年消息里，斟酌了很久，最终也只发了一句：（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等了很久，直到午夜钟声敲过，窗外欢呼鼎沸，屏幕依旧漆黑。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等来一个简短的回复：（新年快乐。刚吵完，烦。）

希望与失望，担忧与思念，就这样交替循环，拉扯着神经。

那条隐秘的连线，并未让等待变得更容易，反而因为它时断时续丶脆弱不堪的特性，让等待的过程变得更加煎熬和不确定。

他知道他在抗争，在努力。但他不知道，这场抗争究竟有没有胜算。那条通往重逢的路，似乎依然漫长无边，隐匿在浓雾里，看不清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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