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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旻允出生之後,谢剑南逐渐放手军务,原本属意此人接过他的位子。只是谢旻允年岁渐长,谢剑南一直不回京,燕帝等得不耐烦,便以怜惜幼子无人照拂为名要接他入宫抚养。
谢剑南清楚燕帝的意思,他回去,儿子便能留在身边教导;他若再拖延,那日後难免父子分离。
彼时谢剑南已在同旧部交接军务,或许是燕帝的做法令这位旧部灰心,他最终没有接手军务,请辞安稳度日去了。
这事儿其实并不难办。
纵然曾经心灰意冷,亦有一腔热血未凉。
如今他们内外交困,局势实在不算好,再入军中未必是明智之举,但不知为何,谢旻允坚信他一定会应允。
至于尧州,做主的是孙作荣,蒋川华不过是顺便得个军功,也能依照蒋淮秋的意思让他历练一番。
相比之下,真正要紧的是绀城,这仗不好打,但关月必须让温朝去,他需要一场大胜来抵挡流言蜚语。
只能是他。
他必须赢。
春三月的第一场雨在看不见星子的夜里到来,马蹄踏过深浅不一的水洼,溅起泥点,裹挟着新芽的气息扑面而来。
沧州的春日到了。
栖鸟被骤然惊动,在淅沥雨幕里振翅冲向云端。
夜色如墨,马蹄声远。
茶水在炉火上翻滚,溢出盖子浇在炭火上,不住地发出声响。
关月透过窗棂望向漆黑的夜色,不知在想什麽。
“担心?”叶漪澜见桌上白粥没动,让人拿去温了一遍递给她,“有魏乾和冯成两位将军在,要输恐怕不容易。”
“嗯。”关月抿了两口白粥,“我从来没觉得他会输。”
“这一仗不仅要赢,还得赢得漂亮。”关月将白粥放到一边,叹气道,“太难了。”
“是要重挫对方,还是要以少胜多?”叶漪澜眉心轻动,“都不是,你这话说得不妥当。”
“北境的副将要沉稳,但这一仗却要打得既凶又狠。”叶漪澜将窗子半开,雨声淅沥入耳,“重要的不是怎麽赢,而是他得赢的让人畏惧丶让全军上下不敢再非议。”
她轻声问:“你在怕什麽?”
“兄长第一次出征的时候,也是个雨天。但那天的雨不如今日温柔,雷声响了一晚上,我怕得厉害,娘便哄着我睡觉。”
关月答非所问,但叶漪澜却不知该说什麽。
那是她心里一道永远不会痊愈的疤,任何时候轻轻一碰,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父亲说兄长得胜,我很高兴,于是跑去等他,桥下湖面上的都是星子的水影,被风吹开时散作满河星。”关月透过窗子,看向黑漆漆的院子,“但那天我抱他的时候,哥哥什麽都不说,他只是看着远处的父亲,好像很难过。”
“然後他对我说,夭夭,哥哥把他们丢下了。”
关月垂眸:“杀人哪有那麽容易。”
“他从前在定州军中。”叶漪澜宽慰她,“应当不是第一次,你别担心。”
“不一样的。”关月走到窗边,任由细雨打在身上,“从前是兵,如今是将。有的时候……一句话便会要无数人的性命。”
叶漪澜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很心疼,她决定将无辜百姓尽数拦下的时候,心里一定不好受。
“为将者,应顾大局。”叶漪澜说,“你们既然在其位,这一关早晚要过,谁也逃不掉。副将是你亲自挑的,他究竟有多大能耐我不知晓,但我信你。”
“我只是怕他回来之後像兄长曾经那样,陌生得令我不知所措。”
关月合上窗:“他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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