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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第1页）

第13章

宁桓峰的目光在应琮甩出的酒滴与消弭的音浪间逡巡片刻，忽地放声大笑。他推开身旁女子，起身整了整衣袍，面上轻佻褪去，眼底摸不清虚实。“倒是小瞧了三位。”他负手踱步下了塌，沉声道：“清风县容得下龙蛇，却容不下过江的蛟。今日暂且作罢，不过……”他顿住脚步，手指轻叩腰间皮带，“三位无声的来，就还请无声的走，莫要让宁某难做。”

言罢，他转身大步离去，一衆随从如潮水般退散。春潮楼内霎时死寂，唯有老鸨春娘倚在楼梯旁，指尖绞着帕子，道：“不想三位郎君倒也有些手段，竟连宁桓峰都奈何不了你们。”曲昱挑眉，道：“掌柜的像是对这人熟得很。”她站直了身子，走向宁桓峰所坐之处，道：“这春潮楼本是官府设立的女闾，将那些罪臣女眷扔到这里供将士们消遣。“她拎着宁桓峰未喝完的酒壶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走向曲昱三人，“这本也热闹过几年。只是如你们所见，如今除了你们，哪儿还有人敢来？”春娘擡眸望向门外萧瑟长街。

“听你这话里意思，是那宁县令欺负你了？”

春娘看着手中的酒壶，道：“欺负什麽？倒是保护了。”公孙瑞沉默抚过桌沿裂痕，忽道：“楼中怨气极重，地下埋着尸骨。”春娘闻得此言，猛灌一口酒水，道：“这清风县叫的好听，却哪里是清风！到处都是杀人的罡风。”

“在他上位之前，春潮楼不出一个月便要换一批女人。这帮天杀的若只是贪图美色也就罢了偏偏手段残忍生生将人折磨致死。”春娘语速极快，说完後深呼一口气，接着道，“後来他上位了。也来。天天来，但他只是过夜，从不曾苛待我们。他每一个都睡过，每一个都喜欢。那些人自然也就不敢对我们做些什麽，稍有磕碰，宁桓峰就借机杀了他们。杀的人多了，也就没人来了。”

应琮道：“如你这般说，这宁桓峰还算是你们的恩人了？”“也许吧。”春娘立刻接话，“但他若真有心，又为何要将我们困在这里，将这官府女闾纳为他的私人後宫。人人都要看他的眼色过活。讨好千万人，与讨好一个人，有什麽分别？都是没把我们当人。他看似在保护我们，实则只是他想独占，不愿意让别人碰罢了。杀那些人也只是找借口，便是没有我们，也会有别的人别的事。”

春娘将手中酒壶喝尽，“多说无益。驻江的蛟。呵。”她看向三人，眼神中满是不屑，“原以为你们是来收拾他的。却没想也是草包。”言罢，春娘回了後院，那些姑娘们也收敛了面上的盈盈笑意，整好衣衫回了自己房中。

公孙瑞看向满脸忧容的曲昱，问说：“你想救她们？”曲昱擡眸看了一眼同样看着他的应琮，又转头看向公孙瑞，道：“非也。我一介凡夫俗子身无仙术，甚至连武功都如孩童玩闹，如何能战那宁桓峰，如何能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再者……”“我可助你杀他。”应琮朗声打断了曲昱。曲昱笑笑，接着道：“非我无意救她们，实在无力救她们。便是杀了宁桓峰，也还会有下一个应桓峰丶曲桓峰。要救她们，便是最基础的，那也得整治清风县的盗匪，换一个清风朗日。但我等纵使杀光一时，却不可能在这留守一世。清风县如此，实乃无力之举。”

应琮看着他笑脸盈盈，“你倒是清醒，却也冷漠。小小年纪，也舍得香消玉殒。”曲昱摇摇头，不欲多说。公孙瑞又道：“那你方才在想些什麽？面上如此忧虑。”曲昱道：“我思及先前被守城兵卫诓去的龙衔灯形玉佩。那玉佩与我极其重要，我必得取回来才行。”

应琮随口道：“杀过去取回来便是，也劳你忧思至此。”曲昱道：“那是私事，不愿劳烦二位仁兄，只我自己又只怕还未杀进去便教他们杀了。”应琮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木筷，“你倒是生分。同行一路，自是朋友。这于我而言举手之劳耳，谈什麽劳烦不劳烦的。”

公孙瑞道：“子盈不愿你我帮忙，自有他的主意。你若真杀了过去，宁桓峰作为县令如何坐视不理？只怕我们三人瞬间便名扬天下。你这蛟龙只怕要引得无数人追杀不可。”应琮虽自恃实力高强，却也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活了这一百多年哪里如毛头小子般蒙头直冲。

曲昱微微欠身，谢过二人，道：“虽学艺不精，但也算有些身手。今夜我趁着天黑摸过去，试试能否偷出来，若不行便罢了，待来日学成归来再取不迟。”

过了子时，曲昱翻窗从春潮楼翻出，朝着城门处就近扎营的东门门营摸了过去。按理说清风县混乱无章，无官无军，当任由曲昱随意来去。却不想曲昱几次三番差点被巡城卫兵发现，若非这些卫兵懒散不成体统，只怕曲昱根本无法靠近门营。

这门营只是各门守城士兵的临时轮换住所，并不如何大，总共也就七八个营地，找起来费些功夫，但也不难。曲昱掩在远处，看着那哨塔上的士兵满脸困意，便知守卫不严。但偏偏门营附近全无掩藏身形之地，他若靠近，再如何犯困也看得见他这大活人。正思索间，却见那士兵左右看看无人，竟就倚在护栏上睡去。

这等天赐良机曲昱当下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门营的角落，三步并作两步的越过木制栅栏进去。门营就一队士兵巡逻，还没城内巡防的严。摸至近处帐篷曲昱便拿出小刀划了一道口子往内部看去。帐篷内士兵尽皆睡去，曲昱找至最後一个帐篷才找到白日收他玉佩之人。将小缝无声划大，曲昱悄声探到士兵身边。见此人熟睡无声，曲昱收敛了气息，在他铺盖间小心翻找着。

军营帐篷不算大，但要藏一块玉佩实在简单。曲昱翻了半晌也未见得龙衔灯形玉佩，站直身子，看向身旁熟睡之人。那人呼吸平稳，睡得好不安逸。曲昱盯着他看了许久，手中小刀不由握得愈发使劲。如此毫无防备之下，曲昱只需将小刀在他脖颈之上划上一道便可无声无息的杀了这刁蛮士兵。纵是未能一刀毙命，也叫他难以出声呼喊，不会影响曲昱逃走。

又盯着那张脸看了半刻，曲昱眼中凌厉，手上快速在士兵颈上划过，一道血色当即喷涌出来。不过与他所想不同，曲昱未学过杀人术，那士兵并未即刻毙命，甚至还能瞪大眼睛，捂着脖子发出“咳咳”声，眼见其他士兵就要醒来，曲昱不做逗留，转身便朝着先前开的缝跑了出去，一路除了门营，又隐入城中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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