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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第1页）

第98章

琼粟堆云压九垓，徙木惊秋烟霞约。

只见奇隼关的空旷之地，公孙鞅立于临时搭就的高台之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商贾。这一衆商贾与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不同，他们都是准备逃跑被抓回来的，也就使公孙鞅提到此处来立个威，儆个猴，也好叫其他没敢逃或是没来得及逃的商户有些个庆幸。

“尔等可知罪？”公孙鞅声若洪钟，震得人心头一颤，“国难当头，尔辈囤积粮秣，哄擡市价，致令百姓流离失所，饿殍塞途！此等散尽天良敛财之行径，天理难容！”台下商贾相顾失色，冷汗涔涔而下。外头自有听得懂的百姓给周围人将公孙鞅所言翻讲成通俗易懂之话。

公孙鞅接着道：“今日我公孙氏鞅奉皆暄平阳君公子昱之命前来定是非挽倾厦，原念尔等初犯只是罚没些许赚得钱财，尔辈却不思及为国尽忠，反偷逃出关拒纳税款，使民生艰苦食不果腹！尔等罪该万死！”一瘦小的商户壮着胆子挺起跪着的身子，仰头大声道：“大人，大人！平阳君大人容小人禀明。这洪涝灾害乃天之异象，粮秣稀缺，价随市涨，此乃亘古不变的常理，我等，我等……”

“常理？”公孙鞅一声冷笑，截断其言，“民贵君轻，无民无以为国此乃‘常理’！一国同胞手足兄弟，相扶相亲友爱互助，此乃‘常理’！今日，我奉平阳君之命，便要破一破尔等口中这‘常理’！”他猛地一拍身前条案，“来人！将奸佞账册悉数呈上！”

兵士应声擡上数箱账簿，置于案前。公孙鞅随手取过一册翻开，朗声念道：“五月初一，购粮千石，每石二十文；五月初五，售粮五百石，每石一百五十文！好一个万利的买卖，夺命的勾当！”他啪地将账簿掷于地上，尘土飞扬，“依齐律，囤积居奇丶哄擡物价者，当抄没家资，尽充国库！”

此言一出，台下商贾如遭雷击，纷纷伏地哀告求饶，好几人更是委顿在地再没有力气跪在那里。若是抄没家资，意味着他们不只是从头再来，更可能在此天里如那些流民一般饿殍荒野！外头的百姓更是躁动非常，凡有灾害这粮食便从来都是要涨落，居然还有这麽一条律法！这些商户罔顾律法把他们害的好苦！一镒金子也才一百文铜钱，此时粮比金贵，百姓们不敢拿粮食砸他们，纷纷捡起地上的沙石扔到前头跪着的商贾身上。

公孙鞅擡手虚按，压下喧嚣，“然，此等天降灾害，不论尔等如何念想，说到底还是为此地百姓带来多一线的生机，未绝尽百姓生路。平阳君爱民如子，特许网开一面——尔等罚金一半，馀财仍归尔等所有。可有异议？”一石粮食他们卖一百五十文，一半便是七十五文，再交了税钱他们也还留下六十五文，不仅没亏还比寻常价格多赚一些。不说这些，便是没有抄没家资就已经足够他们感恩戴德，哪还有什麽异议，纷纷口头请罪。

圈外百姓纷纷叫好，那些没敢逃跑的商户听了满是庆幸，多亏自己识时务没有逃跑，这才留下多的钱财。公孙鞅续道：“尔等擡价售粮有损天德，便使尔等以粮秣相抵罚金。命尔等即刻将所囤之粮，尽数运来此地，以解燃眉之急！”

兵士如狼似虎，押解着商贾散去。不多时，那些个商户身後推着车陆续运来无数粮食，只见那空地高台上粮袋层层堆积如山，垒砌成丘。围观的百姓望着那连绵粮山，眼中燃起久违的希冀之火，总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用饿死了。平阳君是何许人也？无妨，只消记得平阳君是他们的大恩人，为他们主持公道惩戒奸商带来粮食！

公孙鞅环视衆人，声震四野将百姓的嘈杂压下：“各位父老乡亲！洪水已退，故园荒芜，正待尔等重整河山！这些粮食不再免费赠与各位。”此话一出百姓更是喧闹，什麽意思？不给他们粮食吃！这比奸商还恶毒！早知如此，那不如卖儿卖女去换粮！

“粟菽若此时耕种，亟到八九月份，中秋前後便可收成。平阳君有令：凡归故园开垦荒田者，一人一日，赐粮一斗！老弱妇孺，虽难事农耕，然若能煮粥施赈丶晾晒粮谷丶脱粒加工，亦同此例！直至新粮入仓！”

百姓间有些说话，公孙鞅略作停顿，目光灼灼如炬，“更要紧的是——平阳君允诺尔等亲手开垦之荒地，归尔等所有！除依律纳粮税外，无需再向任何豪强贵戚缴纳分毫！”

嗡嗡议论登时炸作一团，有人高呼：“大人，此言当真？莫不是诓骗我等！”自古以来这田地归君王所有，下至百姓农夫，不过是在豪强贵族手下耕种，每每劳作一年，到头来却九成要交给贵族豪强，剩下的堪堪不饿死罢了，还得上山摘野菜行猎方可。如今居然说归他们所有，不用再给那等不当人的贵族老爷们！他们当真没有听错，这个平阳君真的没有骗他们吗？！

公孙鞅唇角微扬，示意宁桓峰搬来一根不算粗壮的木桩，砰然立于台前。“诸君请看！此木为证！今有能徒手将此木桩移至奇隼关关口者，立赏——一镒黄金！”他原先以为“一镒黄金”四字一出定然叫百姓哗然，可此时台下鸦雀无声，百姓面面相觑无人敢动。公孙鞅转头看一眼台侧的曾淼赵婧陆崎等人，就见赵婧夫妇无甚表情，曾淼则擡擡手示意他，公孙鞅只得再喝：“赏格加至——十镒！”这数足可叫寻常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终有一粗壮商户排衆而出。他审视木桩，又擡眼望向高台，一咬牙，俯身将那木桩扛上肩头，步步谨慎小心地向关口挪去。在座衆人纷纷随他同行，盯着他或是盯着在旁随行的公孙鞅。百姓自发为二人空出一条道路，直直通向关口。待壮汉汗流浃背终将木桩置于关口，公孙鞅亲捧百镒黄澄澄的金锭置于其手。“君子一诺，重逾千金！平阳君的赏金，归汝了！”

百姓目睹此景，顿时群情鼎沸，如油锅炸响！疑虑尽消，衆人摩拳擦掌，眼中燃起归乡开荒的熊熊烈焰。公孙鞅扫视此番沸腾之象，胸中感慨万千。他深知，此不过变法星火初燃，然他深信，只要民心可用，齐国必能迎来河清海晏丶仓廪丰实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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