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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居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多馀问,半提醒半安慰:“是我糊涂了,州府既然封城,肯定是进也进不去丶出也出不来。”
“不!”
卞红秋打断。
他其实不常思索种种事件间的联系和关窍。更小一点儿的时候,他虽然心疼宋静妍日日殚精竭虑,但也有不解——尤其是不屑在心中,他不明白为什麽光明正大的话和事,要用尽心机地包裹一层糖霜哄人咽下,你来我往地打上无数机锋,又彼此各退几步地维持和平。
他觉得复杂又累人。
这种想法在他稍稍接手王府的事务以後就消失了。
因为他面临着许多阻力丶甚至毫无意义的刁难。
有些事和话好像只能通过迂回才能达成。
但这之後,卞红秋就躲回了宋静妍的身後。
他很久没思考,这会儿突然一用脑,脑子又乱又晕,只能毫无章法地顺着自己能想到的说:“他们能出去,他们一时半刻都不会等。”
要出城太容易了。
明浑州此刻想必是那位席将军把控,他听秋河和琴鹤说过那日姐姐前去拜见席中庭的事,对方既然无意为难他们,宋静妍手上又有那道召梁王府衆人回京的圣旨,席中庭肯定也没有理由把他们留下,至多严格检查出城的船有没有不该存在的夹带。
至于等着明浑州开城门……
卞红秋想着宋静妍从来游刃有馀的样子,他心里有一个念头:姐姐绝不会放弃他。
既然如此,除非宋静妍疯了,否则绝不可能留在明浑州,等着那扇未知时日才会开啓的城门。
梁王府上京的人手无法和席中庭手里的对抗,後头圣旨上清楚写下的时日如催命一般。
卞红秋想着想着,低头捂住脑袋。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又想开始逃避了——宋静妍过不来,肯定会毫不拖延地赶往京城,她会怎麽把缺的“梁王郡主”补上,他想不出来。但要回到姐姐的身边,居然只能靠他自己了。
卞红秋前所未有地痛苦起来。
他的对侧,老居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拿起另一柄刀穿过卞红秋抱住脑袋的两臂,手腕一翻将刀抡了一圈,将卞红秋双臂扣到身後,强迫他挺胸擡头,上上下下仔细一打量,发现这小孩儿实在娇贵得要命,海里没游一圈就捞上来了,脸居然要肿得和猪头一样了。
老居想起孟是妆浑身骇人的伤,一副命很硬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孟是妆哪怕上了那艘楼船,是会留在明浑州等着城门开,还是趁机混出去,想别的办法来找自己,老居都无从得知。但亲近的人彼此之间是有点儿神乎其神的感应,老居总觉得孟是妆正离他越来越远。他有种预感,孟是妆会和那艘船一齐离开明浑州。
他伸手捏住卞红秋的脸,扒拉着卞红秋的眼皮看了看——他养孟是妆很粗糙,该懂的还是懂。阿是小时候生病的多,长大就少了,反而是照顾自己更多。
卞红秋被一柄刀制住了,仰着头只顾喘气,老居对他一阵动作,他的面颊上也只感觉到冰冷,别的全都只剩麻木。
老居没看太久,一下便松开了他,道:“海水太脏,上岸後洗干净就好了。”
卞红秋晕晕乎乎地靠在船沿:“不用请大夫吗?我家中的医者说过,凡有病痛,都不可轻易视之。”
听到这话,老居心中一动。
他瞬间肯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觉得孟是妆会被某些条件引诱着跟船而行,或许要等到城开的消息,才会折返来找他。
老居交换着两只已经沉重到发痛的手臂,双眸盯着卞红秋:“你们的船去京城,去了以後还会走吗?”
卞红秋被他盯得心中一跳,心绪左右摇摆,几乎想跳海,结结巴巴道:“会……会吧,应该停留数月会走。”
老居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足够赶到京城,问他:“你想回去吗?要不要和我一起上京?”
卞红秋骤然出了一身冷汗,窘迫的热意从耳後蔓延全身:他真的要去京城找姐姐吗?他怎麽去,又该怎麽粉饰太平?倘若他继续龟缩在姐姐身後,那有朝一日,他还会被抛弃吗?
仅仅是想,卞红秋都满心抗拒。
可他不回梁王府,这世间,他又该漂泊去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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