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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蹙了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了敲。
负责帮他卸妆改换下一套妆容试色的造型师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一边用沾满卸妆液的棉片轻柔地擦拭他的眼线,一边笑着轻声问:“周老师是在等什麽重要消息吗?”
周霭擡眼,从镜子里看向造型师:“很明显吗?”
造型师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但那笑容里的意味不言而喻。她手下动作不停,熟练地清理着那些华丽的色彩:“稍微有一点。您今天看手机的频率比平时高多了。”
周霭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又一次落回了那只安静得过分手机上,屏幕倒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那双此刻显得有些沉郁的眼睛。
程郢之这个不靠谱的……问个联系方式需要这麽久?
————
程郢之发出那个【行吧,我问问】之後,几乎是立刻,一股强烈的後悔感就攫住了他。
他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身体向後重重靠进宽大的皮质老板椅里,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明明空调温度适宜,他却觉得有些莫名的燥热。
答应的太快了。他当时怎麽就脑子一抽,顺着周霭那套“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歪理答应了呢?
周霭那小子,什麽时候对拆线这种小事这麽讲究过?
以前去攀岩摔得骨裂,也没见他非要指定哪个专家复诊。
这次一个额角的小口子,倒矫情上了,还点名要储意拆?
程郢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周霭那懒散语气背後,似乎藏着点别的丶他一时没琢磨透的东西。
直接给储意打电话?说什麽?
说:“储意,那个……周霭,就我那个发小,他想让你帮他拆个线,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
这听起来简直蠢透了。
储意会怎麽想?他那个弟弟,心思剔透得像水晶,一点不对劲都能敏锐地察觉到。
程郢之几乎能想象出储意接到这种请求时的反应。他大概会先沉默几秒,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然後,出于礼貌和对他这个哥哥的基本尊重,他会用那种清冷的丶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回答:“嗯,可以。你让他加我吧。”
是的,储意大概率会同意。
他一向如此,不管是谁提出的丶不算过分的要求,即使心里未必情愿,面上也总会维持着得体的让步。
但这恰恰是让程郢之心里更不是滋味的地方。
他不想让储意因为他的缘故,去应付周霭那种明显带着点别样心思的接近。
周霭是他最好的兄弟没错,一起扛过事,一起醉过酒,彼此知根知底。
但也正因为知根知底,他才清楚周霭那副看似漫不经心的外表下,藏着多大的侵略性和一旦锁定目标就绝不松手的执着。
储意那种清冷疏离的性子,怎麽招架得住?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在程郢之心头弥漫开来,空落落的,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护犊子般的警惕?
这感觉太陌生了。
就好像自己家里精心呵护的丶长在玻璃暖房里的名贵白茶花,明明还没到花期,却突然被外面一头嗅觉灵敏丶行事不羁的野猪给盯上了,哼哧哼哧地围着打转,甚至还试图用鼻子去拱一拱。
虽然那“野猪”披着顶流的华丽皮毛,拥有无数人艳羡的资本,但程郢之就是莫名觉得……不配!
呸!是画风不对!是储意那块冰,怎麽能跟周霭那团火扯上关系?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点开和储意的对话框,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懊恼地把手机扔回桌上。
妈的,这口该怎麽开?这感觉,怎麽比谈个几亿的并购案还让他纠结?
程郢之盯着天花板,长长地丶郁闷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産生这种“自家白菜要被猪拱”的离谱错觉。
——————
连续值了一个通宵的急诊夜班,体力和精力都被压榨到了极限。交班後,储意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连多走一步路的欲望都没有。
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刷卡丶上楼,走进了距离医院仅一街之隔的那套高级公寓,程郢之名下的房産之一,也是他偶尔累极了临时歇脚的“避难所”。
室内一片寂静,厚重的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地阻挡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喧嚣。
储意连灯都没开,摸黑甩掉鞋子,将自己重重摔进客厅那张柔软得过分的沙发里,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沉的丶无梦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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