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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参军帮腔:“这案子倒还是我亲自去审理的,是失足跌进水里溺死的。”
“我兄长绝非失足,”崔璋冷冷道,“乃是被任老爷谋杀。”
他又道:“画舫春娘与我兄长有了首尾,珠胎暗结。可那春娘是任老爷养在船上孝敬胡县尉的,他以怨生恨,诱他去赌,而后放印子钱勒索他还银子。兄长未还上,便杀他泄愤!”
崔璋口齿清晰,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经过吐露出来。
任老爷冷哼一声,“崔郎君莫以为读了几本书,考了个微薄功名,习得些巧言令色的淫巧便能织这么大张网构陷旁人。”
梁照儿补刀:“你方才还说不认识他,如今又知道他读过书,还知道他考过功名,难不成是个神棍托生?那还做甚么生意,桥上支个摊子给人算命好了呀。”
沈度和其余几人饶是在这么紧张的环境中也忍不住被这话逗笑了。
任老爷一顿,又脸红道:“只听崔郎君讲话颇有章法,用词也很文雅,能猜出来也是常事。”
崔璋只当莫名其妙被人夸了一通。
他说:“我这有赌契和放印的借据。”
任老爷脸色一变,身边小厮道:“还请郎君拿出真凭实据,否则休要攀污我家主人。”
崔璋倏尔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张借据,“谁说没有。”
那小厮为向任老爷表示自己每次工作都做到位了,此刻激动道:“怎么可能,你这定是伪造的,我明明每次都会当场烧毁。”
周围围观群众皆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兵不厌诈这招百试百灵。
任老爷面色铁青,瞪了那小厮一眼,心中吐血。
不怕敌人太强大,就怕自己这边的蠢人灵光一现,该讲的不该讲的全讲了。
这关头任老爷只能自断双臂:“底下伙计众多,难免有仗势行凶着,我并不知此事,还请杨参军替我做主。”
杨参军点头说:“这话不错,曾参军以为呢?”
曾参军虽是新上任的,但也不惧杨参军这位原住民,朝那小厮问道:“你放印可曾经你的主人任功授意?还不如实答来!”
那小厮缩头缩脑地觑了任老爷一眼,讷讷
道:“我一切都是小人自己的主意,任老爷并不知情。”
他一家五口皆为任家做事,若是他反了任老爷的水,必然会给家中带来灾祸。
曾参军不满道:“你是说你区区一小厮便能想出如此周全之法,且煽动任家不少仆役一同去讨债?竟敢在堂上虚言作假,拖下去重责十大板!”
那小厮连声讨饶:“大人饶命,小人不敢了!”
不待他攀上任老爷的裤腿求饶,那小厮便被拖至一边用被行刑的小吏用廷杖狠狠责打起来。
那廷杖由栗木制成,直径一寸有余,一端被削成槌状。为增强廷杖的杀伤力,被削成槌状的那端用铁皮包裹着,铁皮上还带着倒钩。
梁照儿一阵心惊,她被后世电视剧动不动就打人几十大板的情节洗脑了,如今一瞧寻常人等能挺过二三十杖已经算体格天才了。若是那些个骨头软的,几大板打下去不是自己干的也招了。
杨参军面色不虞,“曾大人这就有些过了吧?奴大欺主是常有的事。”
梁照儿冷冷道:“究竟是奴大欺主还是另寻他人顶罪大人尤未得知,如何就妄下断论?”
杨参军见梁照儿居然敢挑衅自己,怒道:“大胆刁民,竟敢对本官不敬!”
这架势吓得梁照儿双腿一软,忍不住跪了下去,“民女不敢。”
“韩知州到——”
忽而听得门口一声唱诺,韩知州身着红色官服,内穿白色罗质中单,外系罗料大带,款款而入。
韩知州虽稳坐高台,却对扬州城里的事了如指掌。他是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出任知州的,寻常知州不过一五品官,资政殿学士却是三品大员。下面不少人都有些怕他,由怖生畏,故而许多事情都藏着掖着,怕直达天听,徒惹祸端。
就例如今天一事,事情可大可小,韩知州心知肚明却也不欲来管。他知道任功是胡县尉的亲戚,而胡县尉背后……若不能斩草除根,只怕也是徒惹祸端。
任功买卖良家子一事,早就成了扬州城里公开的秘密,韩知州也一直在暗地里调查。再加之韩景彦写信回来,宝绮也劝说自己审理此案,韩知州便到前头来了。
梁照儿写信给韩景彦和宝绮本是碰碰运气,不料却真的凑巧得了韩知州襄助,一时间惊喜不已。
很快她便稳住心神,对羊安顺道:“羊甲头,你且去告诉你那兄弟和黄爷,就说有韩知州作保,尽管放心。”
羊安顺虽不解其中之意,却点头照做。
燕环小声问:“叫他们来做甚么?”
李瘸子回道:“当然是来指认任功这毒心辣肺的坏怂。”
任老爷见韩知州来了,心下一阵忐忑,拱手谄媚道:“是甚么风竟把知州大人吹来了。”
韩知州压根不吃这套,“本官问话,你只需回答便可。”
任老爷神色一顿,只说:“草民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知州问:“任五郎前些日子去世,城中有流言称是你买良家女子替你儿子配阴婚,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任老爷忙道:“知州大人明鉴,这是烂屁。眼没根儿的事,草民向来信佛,不敢做啊!”
韩知州轻哼一声,落座于曾参军与杨参军当中,二位参军皆起身行礼。
杨参军暗自摸了一把汗,这韩知州为官清廉,且从不为权贵折腰,是个难得的纯臣,非寻常阿堵物能够收买。杨参军连忙给任老爷使了个眼色,叫他偷偷去寻胡县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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