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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走
门内,窦风眉头紧蹙,神情凝重。
“小姐,你当真要为宿家翻案?这事儿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简单的。伯伯劝你一句,莫要冒险,赶紧离开沈家,离开青州,走得远远的,此生都莫再回来······”
“窦伯伯,我知道您担心我。”宿溪打断窦风的话,神色异常坚定,“只是这冤,我伸定了。”
话落,窦风的眼神久久在少女脸上流转,辨不清神色,垂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成拳,握得指节发白。
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席地坐下。
“唉,罢了,伯伯知道你性子跟你爹一样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今日我再怎麽劝也是无用,我索性就告知你内情,听罢,若你不再翻案,便离开,若······”
窦风没再说下去,只倒上一杯粗茶饮了下去,接着开口,
“今年年初,沈平昌作为外官,回京述职,回来後便频繁登门,劝说家主将宿氏纳入皇商,专门给皇家供货,可这皇商说得好听,实际便是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任人拿捏差遣,一个不小心便要掉脑袋。皇家需要银子时,也是第一个被宰割的肥羊。家主也是个倔脾气,死活不愿,还跟沈平昌发了好大的火儿,说是若再提此事,便离开青州,断绝往来。”
说到这儿,窦风叹了口气,“可谁知那沈平昌就是一只喂不饱的豺狗,见此行不通,便暗中使坏,毁了宿家百年基业,一夜间,宿家万贯家财尽数流入皇室,这其中,必然有位于高处之人从中掣肘,为的便是宿家家産。商贾之家没有官位功名傍身,被人觊觎也是常事,只是那人地位必然不低,什麽尚书宰相,天子近臣,甚至有可能是······”
窦风一顿,“对这些人来说,对付你就像是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简单,你以为以一些罪证便能翻身了麽?小姐,这世间到处都是权势压人的勾当,数不胜数,你还太小,可能不明白,但绝对不可为了那点儿几乎不可能的希望冒险啊!”
“不,窦伯伯,我一定要去。”
窦风一怔,对上少女分外坚定的眼神。
一时间,他竟在这不过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您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自己不一定斗得过那些权贵高官,可是伯伯,我的爹娘丶我的家人都含冤而亡,老天既留了我一条命,那此後馀生,我便是为了复仇而活,若成功了,我再做回寻常女子,否则哪怕是死,我也只是宿家遗孤,承托着宿家上下全族性命的孤魂野鬼。”
言罢,窦风心知自己再怎麽劝也没用了,又惆怅地饮下杯茶,侧头看向坐在一旁同样坚定的喜禾,忽然笑了笑。
“小姐,你可知道喜禾这丫头从小就调皮,爬树下河,摘果挖草,什麽都干,她娘死的早,生她的时候坏了身子,不过两年便去了。所以,我一直把她当眼珠子似的宠着,宿家出了事,他们要把喜禾卖去青楼,我好不容易才保下她,进了沈家做丫头,将来到了年岁放归乡里,也能找个老实人嫁了,好好过完一生······”
“放心吧窦伯伯,”宿溪听出了窦风话中的意思,“上京鸣冤时,我不会带着喜禾一起冒险,陈情时也定不会透露喜禾半分,若成,到时宣人证上京,窦伯伯您便能出来,带着喜禾一同去,届时有京官保护,自不必担心安危。若败,我一人身死,绝不牵累您与喜禾一分一毫。”
“小溪你说什麽胡话呢!我怎麽可能放任你去做这麽危险的事情?你便说你何时上京,我同你一起······”
“喜禾,别胡闹!”
窦风突然出声打断喜禾的话,宿溪也会意,安抚般拍拍喜禾的肩膀,“放心,我并非一人冒险,而且你若去了,府中找不见人,刘管家又知道你的身份,万一他们拿窦伯伯开刀该怎麽办?”
见喜禾神色开始游移,宿溪又说,“所以呀,这些时日你就好好攒些钱,给窦伯伯买些冬衣丶棉被和鞋袜,青州冬季漫长苦寒,你总不能让窦伯伯穿着单衣挺过冬天吧。”
说罢,宿溪见喜禾点了点头,抽回手,馀光瞥见窦风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看着她,她看不懂,却也只微微颔首,拉着喜禾便匆匆离开了。
倏而,铁门再次关上,窦风霎时脱力一般瘫软在地,怔怔望着过道尽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傍晚来临,听见狱卒放饭缓缓走近的脚步声,窦风饮尽壶里最後一口冷茶,紧紧攥住粗粝瓷杯。
“家主,小姐,实在对不住了,蚍蜉撼树之举,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喜禾陷入任何危险之中。来日下了黄泉,窦风当牛做马,任由家主处置。”
窦风啪地一声撂下茶盏,眼神分外沉重。听见铁门敲响,他转头看,见狱卒舀了一碗稀粥搁在门口便要离开,他连忙起身,
“等等。”窦风叫住狱卒,“劳烦小哥,帮忙给沈知州传个信,就说我有关于宿家的要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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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喜禾早早先回了老夫人院中做活,银针也一早回府做饭,宿溪在街市逛了半日,买齐了明日上京需要的一应吃食物品,租好了马车,提着两大兜子东西回了西苑。打开门,见西苑主屋大门大敞着,银针正从厨房里一盘一盘朝屋里端菜,见她回来,当即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小溪回来了,刚巧,俺刚烧好菜,赶紧来吃!”
“哎,好。”
宿溪应着,放下东西进了屋,见沈耘秋也在桌边等着,紧张的神色在看见她的一刻霎时放松了下来。
“都办妥了?”
沈耘秋问。
“办妥了,明日就走。”
宿溪朝他笑笑,心情却有些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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