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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卓卿习惯将工作凌驾于一切之上,即使在家里也要妆容精致到每一根发丝,但川濑久夏的出生带给她的却是身体激素所造成的迟钝,和被白白浪费的工作机会。
所以川濑久夏一直认为,相较于爱,母亲对当时尚在襁褓之中的她一定更多是带着恨意和无奈的。
林卓卿极少参与她的成长,向来秉承着不了解、不过问、不关心、只打钱的态度。如今,家庭破碎,她远在东京处理离婚所牵带出的一连串合同、财产关系,连一个哪怕假情假意的嘘寒问暖都没有施舍给川濑久夏。
而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假期,林卓卿又是为了什么才破天荒地想起她来?
是关心她的近况吗?
是告知她监护权的处理结果吗?
还是……
犹疑不定间,手机上那个被她备注成“母亲”的头像如魔咒般闪烁着,像在宣判她最后的死期。
川濑久夏眼一闭心一横,划过接通键,林卓卿冰冷如无机质的声音穿过听筒扩了出来。
“明晚我会来仙台出席牛岛惠里夫人的生日宴,她是我非常重要的客户,你也和我一起去。明天早上八点半,我的助理就会来带你去做造型,把你在仙台的地址发给我。”
林卓卿一直都用中文和她交流,但川濑久夏此刻怀疑自己简直连一个字也没听懂。
头又疼了起来,大脑好像停止了思考,她觉得自己需要再吞一道退烧药。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脆响,听她一时间没回话,林卓卿有些不耐烦:“知道了吗?”
川濑久夏被惊得快说不出话,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客户办生日宴叫上我干什么?我来仙台两个月,你第一通电话就是和我说这个?”
“什么你我?”林卓卿的声音带着隐隐愠怒,高跟鞋顿地的笃笃声像是敲在川濑久夏心上:“我和你父亲现在还没有正式离婚,对外我们仍然是一家人。牛岛家的邀请函上,可是还写了川濑家的名字。”
“那你就和川濑明一起去啊,怎么,离婚了就一次夫妻也装不下去了?你们以前吵得天翻地覆,对外不一样演技了得吗?”
“川濑久夏!”没想到女儿这样直白地出口顶撞她,林卓卿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片刻后,她态度又缓和下来,似商量似安抚地说到:“只是一次宴会而已,你以前不是也经常随我们赴宴吗?你又刚好在仙台,我也顺便能过来看看你,不好吗?”
书房的飘窗敞开着,午后最热烈的阳光被阵阵春风带进房间内,丝丝热气萦绕在川濑久夏身旁。她凝望着窗外迎风舒展的缕缕树枝,仿佛又回到了那座毫无生气的宅子里,这些百年古树盘根错节地将她禁锢在名为“家庭”的牢笼中,她好像永远都闯不破、逃不出。
川濑久夏揉了揉太阳穴,将整张脸都埋进手心里。
她其实很清楚,以林卓卿说一不二的性格,很可能早就向宴会那边报备了她的名字,今天也只是通知而已。
她嘴边扯出一个极讽刺的笑,声音闷闷的:“知道了,地址等下发你,挂了。”
-
第二天一早,助理zoe便准时准点地敲响了川濑久夏的公寓门。
“小姐。”
她对川濑久夏的态度毕恭毕敬,但语气却是和林卓卿如出一辙的冷漠。
川濑久夏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只是一路沉默地由zoe将她带到造型室。
发型、妆容、首饰、手包、高定礼服、甚至指甲……直到黄昏,她才得以从珠光宝气的房间中脱身,坐上驶向牛岛宅的轿车。
牛岛家的祖宅坐落在仙台郊区,在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中,川濑久夏将身侧林卓卿询问打探的目光尽数忽视,只是恹恹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就在令人窒息的氛围逐渐快要充满车内封闭的空间时,她们终于抵达了牛岛宅。
林卓卿看着始终不愿交流的川濑久夏,凌厉的眉头蹙着:“等会儿到了宴会厅就别再做出这副样子。”
闻言,川濑久夏下车的身影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便换上落落大方的笑容,搭上侍者的手,径直向那雕梁画栋的宅院走去。
虽位于人迹罕至的郊区,但这里是典型的传统建筑,曲折的木制门梁间沉淀着经年岁月的印迹,远远看去,自是曲径通幽、错落有致。
此时的牛岛宅门前已经聚集了数拨谈笑风生的权贵人物,川濑久夏抬眼轻轻扫过这些有头有脸的显贵们,见林卓卿已经如鱼得水地游进了人群中,谈笑间一派长袖善舞。
她随着侍应生的指引踏入宴会场,不由得为眼前的情景吃了一惊。
入目便是一盏精雕细琢的枝形吊灯,它从挑高和式穹顶上垂下来,照得整个宴会厅极空旷。脚下的每一寸大理石都被铺上了柔软的波斯地毯,就连最昂贵的高跟鞋踩上去也会悄无声息。流光溢彩的会场被数扇屏风隔成几片区域,香槟塔在衣香鬓影中摇曳,和屏风上被手工织就的丝丝金线相互映衬,折射出片片笑语欢声。
那外表看起来庭院深深的牛岛宅,宴会场里竟有这样一番光景。
不远处传来宴会主人的致辞,一时间,席间一齐举杯共庆、欢声雷动。
川濑久夏顺手拿起一杯侍应生鎏金托盘上的香槟,也学着林卓卿的样子,从善如流地穿梭于各界名流之间。
身旁觥筹交错,西装革履的银行继承人向她举杯,拉着她喋喋不休地回忆起幼时在东京私校的同窗时光。转身,某位房地产大亨的夫人又唤住她,脸上挂着假人般的微笑,把她从头到脚地照着林卓卿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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