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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福利院前拉着两盏小灯,昏黄的灯光在夜色里很柔和。
隔着一扇门,里面有隐隐的唱歌声,稚嫩的童声伴随着悠悠的钢琴声,顿挫的回响着。
陈安楠正坐在教室里,明亮的白炽灯照得整间教室亮堂堂的。
他的面前是一架简单的钢琴,平时孩子们上音乐课用的,很便宜的小牌子,能用,但是在时间的沉淀下被磨损的很严重,很多琴键的音色都不准了,他和朋友们调了半天才勉强调好。
孩子们在底下坐着,跟着旋律唱歌,echo也随意的坐在一张座子上用吉他伴奏,乐队里的其他人过年都不在南京,回老家去了。
一首歌结束,教室的后门突然被人轻悄悄推开,冷风扑进来,孩子们顿时齐刷刷地回头,不约而同的被眼前这个陌生人吸引住。
陆清远从外面探进一半的身子,说:“打扰。”
陈安楠看见人的一瞬,眼尾漾出柔软的小弧度,他对着孩子们说:“呐,有请我们最后一位观众入座。”
他一语毕,底下的孩子们像提前排练好似的,纷纷跟着鼓起掌来,echo也十分配合的拍拍手。
陆清远礼貌地朝他们笑笑,在掌声里走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抽出张小椅子坐下。
在他座位旁边是个小姑娘,看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她碰碰陆清远的胳膊,口罩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他。
“大哥哥。”她说。
“怎么了?”陆清远问。
“小哥哥说等你来送给你的。”小姑娘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玫瑰来,艳丽的红,在白色的灯下显得很张扬。
陆清远目光惊诧了一瞬,说了声“谢谢”,其余没多问,收起衣摆坐好了,跟她一起看向台上的人。
这会儿教室里很安静,白炽灯不知道被谁给关上了,换成了几盏黄色的氛围小灯,灯光聚焦处,陈安楠姿态随意地坐在钢琴前,手掌虚虚覆在琴键上。
底下的孩子们都很安静。
陈安楠笑盈盈地说:“这是我们这次音乐会的最后一首歌啦。”
“下面这首歌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写的,当时要送给一个人,但是没来得及写完就分开了,一直觉得很遗憾,好在我后来写完了,他也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刚唱完歌,陈安楠说话时,嗓音里带着澄澈的笑意,和平时的说话声很不一样。
陆清远坐在台下,专注地看他,眼睛里的一点光,来自台上人的倒影。
“现在,我要重新送给他,祝他三十岁生日快乐,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他永远平安、顺遂、幸福。”
陈安楠说完,手指从琴键上熟练的掠过去,一个个音符急促地跳出来,交汇出温柔地前奏。
——有一天,我发现时光的道路变得难走。
视线里,漂亮的男孩在弹奏一首歌曲,他垂着眼睫,像是在回忆某段时光,唇边漾着淡淡的笑。
陆清远认真地听他唱。
这支歌的旋律平缓悠长,像是老祖母哼唱的童谣,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
——我每天都很想你,月亮能知道。
小灯的光影在陈安楠的脸上不断交错,变幻着,像是一个打着灯的电影长镜头,镜头的另一面映出十八岁的陈安楠。
俩个人刚从学校偷跑出来,陈安楠说要教哥哥弹钢琴,他们的指尖碰在一起,虚空中仿佛真的有一架钢琴摆在面前。
黑白的琴键从指腹下掠过,在冬季的夜晚编织出一首关于成长的旋律。
——我们终将会老去,让我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歌曲在悠长的旋律中逐渐接近尾声。
教室里,暖黄的小灯落在陆清远的眼睛里,变作一点模糊的水光。
他静静地望着台上的人。
钢琴的柔和的曲调在陈安楠清透的嗓音里,逐渐归为平静,尾音带着细微的震颤,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诉说完了一个故事的结尾。
陆清远坐在台下,视线里,时光嗖嗖地倒退,四岁的陈安楠从尽头处跑来。
“哥哥,哥哥我跑不动了……”矮墩墩的小孩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里还攥着个气球,“真的跑不动了……”
陆文渊今天放俩小孩儿在小区楼下玩,结果陈安楠玩着玩着人不见了,吓得陆清远魂飞魄散,着急忙慌的找了好久,才终于在卖气球的摊子边找到眼巴巴看着的陈安楠。
眼瞅着回家的时间要晚了,九岁的陆清远停下来,说他:“你怎么这么娇气,这还没跑多远呢就喊累,谁让你自己跑这么远的?”
苛责的语气很凶,陈安楠被说了也不敢吭声。
寄人篱下的小孩子内心总是敏感又脆弱。
这只气球其实是他想买来送给哥哥的,哥哥明天要过生日了。
小贩说要五块钱,可陈安楠的兜里只有一块钱,他买不起,就只好眼巴巴的蹲在那里看,舍不得走。
陈安楠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低着脑袋,手指抠抠衣角,无措之余一眨眼,豆大的眼泪就淌下来了。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除了叔叔,他就只认识哥哥了,平时被别人说了不要紧,可这会儿陈安楠是真的很怕很怕哥哥会讨厌自己。
“好吧好吧,你别哭了。”陆清远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放软了语气:
“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那样凶你,但是以后出来玩,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知道吗?我找不到你,会很担心你。”
陈安楠点点头,小声说“对不起”。
陆清远蹲下身,把气球绑在了陈安楠的袖扣上,不然他怕气球飞跑了,陈安楠又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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