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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第2页）

赵老道叹了口气：“没事，他给小谢做蛋羹去了。小谢父亲的事儿你知道吗？”

鄢燃点点头。解千愁上中学的时候，父亲出意外死了，所以剩下的几年家长会全都是解千愁的妈妈来参加的。

赵老道接着说：“你们那届高考的时候，小谢的妈走丢了。”

“走丢了？”鄢燃随口问道。

赵老道说：“好几年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人去哪了。儿子死了，儿媳妇丢了，老谢就得了个痴呆的毛病。这老头就陷在小谢高考前一天出不来了，时不时的要去做个蛋羹，说给孙子补补。”

鄢燃看着解千愁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麽。

赵老道拿起地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能来看看小谢，我挺高兴的。这孩子又要养活我们两个老头，又要找他妈妈，不容易。这孩子心事挺重的，鄢总平时多开导开导他。”

赵老道双手举起杯子，满满一杯酒敬向鄢燃。

解千愁站在爷爷身後，看着他从头到尾做完一碗蛋羹。直到老谢把蛋羹吹吹凉，拿着它走过解千愁身边，解千愁都没有说话。

爷爷走到院落，四下看了看，然後他问跟在身後的解千愁：“小夥子，有没有看到我家解谦啊？”

解千愁微笑着指了指爷爷的卧室。

月亮不知道什麽时候爬了上来，投下一层淡淡的光。

解千愁炒菜的时候，手上不小心烫了个泡。他一边挤着手上的水泡，一边走到道观後院的凉亭边，靠着一棵大树坐下。那年他上初一还是初二，他记不清了。当时他正在台下，和所有观衆一样期待着父亲解学农的精彩表演。

解家是戏法世家，解学农很早的时候就成为远近闻名的魔术大师。解学农的戏法以新奇丶惊险出名，他每次都能给观衆带来刺激的体验。这次解学农表演的是一套全新的魔术。

身穿旗袍的美女助手——同时也是解千愁的母亲——邢千秋，将盖在巨大装置上的红色绒布取下，一个挂着巨大铡刀的断头台出现在观衆眼前。身穿白色唐装的解学农缓步走上舞台。今天他要表演的是一种全新的大型魔术，断头术。

解学农先是表演了几个小戏法同观衆互动，逗得台下的人笑声不断。解学农接着把一跟粗大的木桩放进断头台，随後邢千春放下了铡刀。锋利的铡刀从两米的高处猛然下落，木桩就像是根小葱一样应声折断。

台下的观衆听到木桩碎裂的声音，有的发出了惊呼，他们的兴趣被提的老高，都期待着解学农接下来的表演。

舞台魔术同电视魔术不同，现场感更强，更真实，观衆的体验感也更高。虽然断头术这种戏法自古有之，而且表演形式可大可小。但是像今天这样，直接把大型断头台搬到舞台上，在当时还是很罕见的。

坐在前排的解千愁，除了感到刺激外，还为自己的父亲多了几分担心。

舞台上的解学农凭空点燃了几张符纸，然後钻进断头台下。断头台下方有个圆形的孔洞，解学农的头进去之後邢千春便将他的脖子固定在孔洞，随後用黑色绒布将他的头整个包裹住。断头台上方用绳索挂着一把闪亮的铡刀，只要解开绳索铡刀便会从天而降。

接下来的表演应该是邢千春放下铡刀，解学农的头掉下来，接着没有头的解学农站起来，四下寻找自己丢失的脑袋，最後在助手的帮助下，解学农成功将头按回原位。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当邢千春放下铡刀之後，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直接滚到了台下。解千愁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身首分离……

解千愁不是个喜欢回忆的人，或许是今晚酒喝多了吧，他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晚风徐来，解千愁靠着树伸了个懒腰。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随口呢喃：“醉後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隔着墙，鄢燃靠在月亮门的一侧远远的看着解千愁。那是一棵很高很壮的树，树上没有叶子却开满了白色的花。月光下一阵微风吹来，白色的花瓣便缓缓落下，飘在解千愁的头上丶身上，像雪。

鄢燃低声接了一句：“一夜湘君白发多。”

鄢燃没有跟解千愁打招呼，她同赵老道告辞後就下山了。赵老道喝点酒便上头，他的话匣子也就收不住了，话题自然就是解千愁。

鄢燃学的是心理学，她很清楚解千愁的心理和感受。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以残忍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人生最关键的一个时刻母亲又突然失踪，家里留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每天都重复着彷佛时间循环的爷爷，此外就剩下一个身在外地的舅舅。面对这样的生活，解千愁的选择就变得容易理解了。他没有办法像同龄人那样上大学。他也像同龄人那样想要面子，所以他把自己藏起来，从来不在同学间露面。

好在还有赵老道。他是解千愁爷爷的老友，他看到谢家有了难处，便把老谢接进道观住，说是两个老头不寂寞。解千愁哪能不明白赵老道的好意，此後他就拜老道为师，把道观当成了自己的家。

鄢燃把车停在路边，晚上的山路对她来说很难开。她按下车窗，看着路边的野草冒出不同颜色的小花。鄢燃拿出手机，给解千愁发了则消息：我的老师有治愈阿尔茨海默症的经验，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鄢燃想了想，又加了句：但是两只螃蟹的钱你要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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