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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页）

第1章

第一章9号公车

老人常说：鬼不走干路。

所以清明前後的雨总带着股阴湿又黏人的劲儿，混着想要钻进骨头的冷。

陈香叶缩在“唐徕站”的公交车站台里，抱着手机不住搓着因为湿冷而僵硬的胳膊。手机屏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亮起，显示现在已经是夜里九点四十分。

街面空空荡荡，除了他一个活物再无其他。站台机械播报音冰冷提示末班公交9路公交车马上就要经过，请乘客做好上车准备。他下意识向来车方向看，地平线位置确实有隐约光斑闪烁，在雨幕中逐渐变大。

只是公交车并未停靠，飞驰而过溅起无数水滴，一半都浇在陈香叶裤腿上。他擡头同车里司机对视，果不其然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恐和不解，更多是将他看作一个疯子。

陈香叶目送最後一辆车远去，继续静坐在站台里，擡头看黑夜里飘落的雨丝。阴云压在头顶，似大团的水泥沉甸甸带着压抑氛围。风中是浓郁水气，冷冰冰刺激得人鼻子发痒。

手机没有任何讯息，界面上是自己和新老板的聊天记录，很简单，除了问候就是入职测试的内容：清明节当天夜里，坐在唐徕站等9号公交车。上车後记录其中情况。

耳边莫名其妙又回荡起父亲的咆哮声——谁家好人的入职测试是蹲鬼公交？你不如去桥洞底下捡垃圾，说不定还能快点见鬼！

时间来到九点五十，空荡荡的街上除他之外再无活物，雨也下得更大，视线之外整个都雾蒙蒙看不真切。寒冷更甚。陈香叶裹紧外套试图用跺脚来取暖，心里忍不住打鼓，觉得今晚可能又得失败。

这已经是第三天蹲守，前两天夜里因为没雨都是骑着小电动车来，蹲到十点後没了念想再离开。而今天是清明节，阴雨一整天，陈香叶怕迟到就选择打车，却忘记思考自己该怎麽回去。

唐徕站距离家有六公里多，此时大雨滂沱，再有伞保护，走回去也得脱层皮。陈香叶看着手机，轻叹一声，调出父亲的页面打算求助。

忽地一阵微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突如其来的冷让陈香叶险些连手机都没拿住。伴随寒风而来的是浓郁水汽，潮湿中夹杂铁锈和腐败味道，陈香叶忍不住皱眉，擡头看去。

就这一擡眼险些要了陈香叶小命。只见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辆款式老旧的公交车，车漆斑驳看不出原本颜色，铁锈布满车身，还有不少凹陷变形。车的缝隙正往下滴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本身的赃物，黑漆漆的水滴像是油，落在地上很不真实，像是从另一个维度而来。

大开的车门正对着他，无声无息，只有微微颤动的车身表明这东西真的可以动。而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还没造出隔断的驾驶座上，坐着个弯成虾米的司机。整个人匍匐在方向盘上方，两只手戴有白手套，头低垂下去没有任何多馀动作。

顺着窗户往後看，车玻璃大多碎成蜘蛛网，靠近下车门的一块只剩周围几片碎岔，透露出车厢内部惨白又昏暗的灯光，只瞟过都让人脊背发凉。

陈香叶自知是个闷葫芦，平日里对神神鬼鬼的事信但不犯忌讳，加上年纪小又没什麽经验，就念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眼下这都市传说里的车还真在眼前停着，年轻气盛还真冒出点邪火来。

自己在这地方蹲了三个晚上终于见到入门砖，把心一横擡腿就上车。从兜里掏出早准备好的钢镚扔进老旧变形的钱箱，听到铁对铁的脆响时心里才没了底。习惯性擡手看表，确认是九点五十七。

阴湿冰冷的车厢比外面看起来更为灰暗，公交车司机的诡异姿势也没动换，只在钢镚落底哐啷声後停下，想後悔都没了机会。陈香叶转身欲走，发现身後的车门不知何时关闭，整辆车已经驶离站台。

饶是再天不怕地不怕，亲身站在鬼车上也是心里骇然。他也不敢抓周遭生有绿藻的扶手，咬咬牙硬着头皮往下车门走。那时候的公交车可以半路停靠，路上要是有人招手或者下车，只要司机听见就给停。

上车门到下车门最多三米不到的距离，放在平时陈香叶三步就能走到，可今天每一步都迈不开腿，光是从驾驶位前走开都觉两股战战无法动弹。

眼前的车厢比外壳看着新点，但到处都是被水泡过的痕迹。钢条腐蚀得满是窟窿眼，上面钉着的木板也都糟朽，不用碰都觉得会碎裂。而在前面单排座的特殊座位上，陈香叶看到有个跟司机同姿势的老人。

几近全白的头发紧贴头皮束在脑後用银色发夹固定，身穿靛蓝色夹袄丶黑色直筒棉裤，脚上的棉布鞋很小很精细，似乎还绣着花。只是整个人也弯成煮熟的虾米模样，两手紧握前方椅背，头枕在胳膊上，一动不动。

路过这老太，浓郁的臭鸡蛋混合臭肉味扑面而来，夹杂浓郁湿气和铁锈气，没防备吸个满肺，激得陈香叶胃里翻腾。捂着嘴也顾不得是鬼车还是公车，抓着栏杆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湿滑的铁杆子上有层绿藻，同手心的冷汗相互一作用，陈香叶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重心前倾，腰酸腿软要向前栽去。嘴里秽物还没吐完，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手忙脚乱下意识想撑在地上稳住身形。

不料两手触到地面的瞬间，本该是旧铁皮的车厢地面突然变成积蓄着雨水的凹坑，秽物混着潮气二次发散，惹得他把胆汁好悬没全部吐出来。

陈香叶吐无可吐，只觉衣服都黏在皮肤上，借着旁边的雨水洗干净手，才大口呼吸着爬起来。眼前已然不是那9号公车，黢黑一片，旁边的路灯半点不亮，根本分不清是哪。

耳边除了雨声倒是有别的声音，轰隆隆由远到近，顺着脚下一路往远方奔去。陈香叶被这堪称豪迈的动静吓个激灵，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瞬时就明白自己现在在哪。

这趟车是自东往西走，过了唐徕站不到二里路就是唐徕桥，桥下是这座城的命脉河——徕河。当年出事的9号车，就是在这样的雨夜里，撞碎桥栏翻进徕河，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才被人打捞上来。

此时此刻天上的雨还在大下着，陈香叶擡手看表，电子表浸水可用，按一下还能有灯方便观看。绿油油的光显示现在是九点五十七分，只有秒数跟刚才在车上看时多了十来个数字。

十几秒的时间，自己就从唐徕站被扔到桥上。陈香叶嘴里还有酸苦味，雨水兜头而下，恐惧才像是泡发般暴涨开来。

自己不但真的发疯似的等了鬼公交三天，还在清明节这天真真切切登上那车，见到鬼的同时，还吐在车上……

恶寒从脚底一路蹿到头顶，陈香叶忍不住身体开始打摆子，想要走回唐徕站站台都没了力气。少年人的一腔热血此时都让冷雨冰车给浇得什麽也不剩，愣要算，就剩黄豆大的两粒勇气支撑着身体，让自己能站着思考接下来该怎麽办。

裤兜里的手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握住车栏杆的左手手心也莫名其妙痒起来。陈香叶大口呼吸，雨水吃进嘴里也不管不顾，一个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麽都得先走回到站台里才行。

脑子里混沌得厉害，十指指尖又麻又冷，水顺着裤腿流进鞋里，又从鞋里翻涌出来，他现在看起来或许要比方才的鬼还吓人。

周遭也没个能让他扶一下借力的东西，视线模糊，身子发冷，小腿肚还在一阵一阵地抽筋。陈香叶心跳得自己都发慌，後反劲的害怕比当时在车上的怕强烈太多，几乎是逼得他痛哭流涕。

四下无人的黑色将他包裹，脑子里甚至冒出要是那公交车还能回来该多好的荒诞想法。他伸手捶打抽筋的小腿，想着能不能靠疼痛让身体回神，至少得先离开这个地方。

麻木的拳头砸着麻木的腿，沉闷的邦邦声没带来任何反应。陈香叶发现自己的身体现在像个木头块，打上去只有触感没有痛感。心里着急，咬牙切齿就想挑战极限，眼看着腿没动，但整个人因为失衡再度向前扑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他的脸距离地面约莫两拳距离时停住，身体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扯在半空。只不过是後衣领被拽住，没让他摔倒的同时差点给他气管勒断。

陈香叶在对方帮助下站起身，揉着脖子咳嗽的功夫回头，看到个穿着白色唐装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後。这人留着齐肩卷发，乱蓬蓬堆在头上，戴黑口罩，下半身黑漆漆和黑夜融为一体，手里举着柄巨大黑伞，看上去就像是飘在空中的半个人。

而压倒陈香叶心中恐惧神经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这男人的眼睛。

在黑暗中，他看到对方的眼睛有着绿色的光芒，幽幽然似两盏鬼火，飘在口罩後惨白的脸上。

一口气堵在喉头，陈香叶彻底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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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了个一直想写的题材，开莽！

【Ps：其中所涉及到的民俗丶风水之类学说均为更改後的小说素材用品，请勿相信。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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