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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消失的头（第2页）

阿方吊着臂，视线在蟠龙石柱和庄严的倒座观音像上来回扫视，每一个阴影，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宋楚河站在大殿正中央前方，紧锁眉头，目光再次聚到那座巨大的观音像前，法相依旧庄严丶低眉垂目。僧侣开门——“擡头，先见观音，再见尸体……”

“观音像！！！”两人再次异口同声，他们快步至观音像前，细细观察起来。这尊像并非整块材料雕琢制成，而是由底座丶莲座和主像组合而成。

“这种大型佛像的底座如果遇到工期紧张，通常会被简化处理。”阿方用左手摸了摸那粗糙的制痕，“相比起主像，是很粗糙了。”

宋楚河围绕着基座左右踱步，檀香掩盖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名状的气味淡淡散在空中纠缠在鼻尖，很淡，很难捕捉，不同殿内焚烧的线香，“你看——”

阿方依言走近，顺着宋楚河手指的方向看去——巨大莲座基座下方，贴近地面的地方。基座本身雕刻精细，但侧面原本应该是厚重实心丶雕刻繁复花纹支撑的部位，却隐约透露着一种……单薄感。

宋楚河蹲下身，掏出小型的强光手电筒，光束沿着莲座底边的接缝处仔细扫过。观点扫到背面靠近墙角的一块地方时，光斑停滞了。就在那里，在厚厚的油漆和尘埃覆盖下，有一条极其细微丶几乎被掩盖的，约莫是正方形的垂直缝隙！缝隙边缘的漆膜已经有些许的细小龟裂，仿佛是内部有什麽东西撑开了极其轻微的一点缝隙，又像是拼合不够紧密留下的瑕疵。更引人注目的是，缝隙最下方隐约嵌着几丝……深褐色丶已经干涸凝结的物质，因太过细微，很容易被忽略。

“这…”阿方蹲下凑近嗅了嗅，又用左手使劲敲了敲，脸色一变——是血腥味和腐败混合後遗留的丶被密封後散逸出的极其微弱的气味！“这里……是空的？！”，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一丝了然。这处本该是厚实雕花支撑的部位，竟然是中空的！僧侣或信衆的视线，要麽被高大的佛像主体吸引线上，要麽被下方悬吊的尸体分散注意力，不会有人趴在地方，去留意基座最底部丶靠近地面的接缝处。

“立刻让痕检科的人来佛庙……”宋楚河通知完後，叫来了主持。“这座观音像的基座原本就是空心的吗？有没有谁拆开过？”

主持脸色微白，声音发颤，“这……不应该啊，这基座一直是实心的，只是後来损坏了，又请人修了修，但修补的时候，我明明交代了，得用玉石实心铸就。”他想起了什麽，交代旁边的小僧，“快，把当时修铸的账本拿来。”

痕检科带着设备赶到，那块“偷工减料”的部分被锁定——它不是简单的缝隙，而是一个利用原本的雕花线脚作掩护丶巧妙拼合的活板门！容纳一颗头颅绰绰有馀。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剥离表层油漆和僞装层，找到了缝隙较大处，随着轻轻“咔哒”声，那块雕着莲叶部分的纹路石板应声向外松脱开来。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尸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在场的人神情严肃，技术人员虽然是个小姑娘，但面上并没有异样的神色，反而极为庄重。

强光照射进空间内部，是一块被包裹在塑胶袋中丶隐隐透出轮廓的球状物——正是坤蓬的头颅，腐败的程度显示它已经被放在这里几日。

当塑胶袋被缓缓移出，光线再次聚焦在空间内部时，阿方和宋楚河呼吸滞了一瞬。在空间最里面，在头颅消失後露出的空隙里，静静地躺着一只小东西——一只精致丶小巧的纸鹤。纸鹤旁有一张塑封好的照片，是随着第三只纸鹤出现的附带物，和第一只纸鹤以及第三只纸鹤出现时一样。

这座观音按照佛寺的账本记录，本应该是由玉石实心铸就，通常来说这会使观音像更加坚固耐用，以信徒的视角来看，观音像会更具灵性和神性。

而现在的倒座观音，则是空心的，宋楚看着从观音像内部拿出来的已经发烂腐臭的头部，还有那只纸鹤，他脸臭得不能再臭地翻着账本，“册子上记录的明明是实心铸就的账，怎麽，到主持这直接削了一半，实心变空心了！”

他质问的语气让主持眼神慌了慌，但主持拈着佛珠异常坚定地回答，“施主，我们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他向後看着这些僧人的面目，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擡头，有的眼神心虚乱瞟。

立刻主持就明白了什麽，“你们——你们怎麽可以——这样做”他又羞又愤，脸色激动地翻红，“哎——”他痛心疾首地闭眼念着佛经，一个个弟子宛若鹌鹑，不敢开口。

宋楚河已经不想再和这些道貌岸然的僧人说什麽了，他戴好手套拿起纸鹤，和他预想的一样，右翅上写着“3”。

阿方把这群只会念经的僧人“请”出了正殿。

“当时在案发现场，我记得是让人全面搜过这间殿内的所有的东西的”宋楚河记得当时他的要求，哪怕是一个犄角旮旯都别给他放过。

阿方义正严词回话，“宋sir，是搜了，但这个地方很容易忽略——因为当地人对神佛很尊敬，除了固定时间的打扫外，不会有人去轻易触碰佛像的，导致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尊观音像基座内会藏着尸体的头颅。”

“这简直是把警署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出火的那种！”闻迅赶来的帕努火上浇油地说着话。

阿方和努力地在和帕努使着眼色，暗示宋楚河的暴脾气已经上来了，让他悠着点说话，然而帕努并没有理解到，而是热心地开口，“大头，你眼皮抽筋了，一直眨个不停。”

阿方:……

宋楚河肉眼可见，红色升温。

他压下脸上的怒气，“这照片你不觉得很眼熟吗？”宋楚河戴好手套把随着第三只纸鹤出现的照片拿到阿方眼前晃了晃，倾倒的铁架床丶歪斜的轮椅丶散落的药瓶……

“这是……”阿方脑里闪过之前去孤儿院的场景，“孤儿院一楼废弃的仓库，看样子时间拍下这张照片的时间比较新。”

“清楚孤儿院发生的一切丶知道坤蓬背地的为人丶遭受过学校的学生欺负。”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宋楚河神情严肃，“那天的黑衣人想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也就是说有什麽东西对背後的人很重要，现在苏缇既是嫌疑人也是突破口。”

“苏缇在引导着这一切”向他们传递着信息，引导着他们发现一切，阿方眼神一凛“只有苏缇和班迪两个人在医院！”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内，甜腻的蛋糕香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窗外车鸣交织。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墙壁上割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的线条。

“你要吃糖吗？或者小蛋糕之类的……”穿着便服的班迪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身体微微前倾，喋喋不休地搭着话，女孩子好像一般都喜欢吃这些甜的，吃完心情就会变好。他露出招牌式金毛微笑，“或者你想吃其他的。”他掰着手指头，“比如巧克力丶奶茶……”数到一半，他真的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

然後他又开始不停地念叨，“人嘛，总是要朝前看的，你要吃好喝好，才能有力气撑下去。”他吧啦吧啦说着拿起个苹果削了起来，又瞅了瞅苏缇的脸，“你看看你这小身板，要多吃。”苹果削好，班迪给她放在了盘子里。

“啊，对了！”他变戏法一样从背後拿出一顶白色的鸭舌帽，鸭舌帽左右两边垂着两只粉色的耳朵，正面是眼镜樱桃小狗，“怎麽样！我眼光不错吧！这可爱的帽子配你那酷酷的发型，简直秒杀一片黄毛！”他提着水果蛋糕站在那店外，一眼就相中这顶鸭舌帽，和大姐杀价几个回合後，终于拿下了这顶粉嘟嘟的帽子。

苏缇很安静，躺在病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直至看到这顶帽子，脸上才有了波动的神情。

不过任由班迪怎麽说话，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班迪也不在意，把鸭舌帽放在了她的床头，“我看着今天的夕阳不错，你要是想出去走走的话，我们也可以下去看看……”

片刻沉默後，苏缇终于有了动静。门外好像有人影一直在晃动，她朝着门外极其缓慢地看了一眼後，眼神落在班迪身上，“能……麻烦你帮我打个热水吗？”，她声音沙哑微弱，她祈求一样地望着班迪，“我想……喝点热水。”

“热水啊——没问题！”

班迪一口应承後出了病房，等到他打完水拎着锃亮的不锈钢保温壶从开水房出来往病房走时，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静音漏接了好几个电话，是阿方打来的。这时，他嘀嘀咕咕的，“一天不见如隔三秋吗！真是，炮轰了我这麽多电话。”恰巧此时阿方又打来了电话，他接了起来，“喂！小白脸！”

“看好苏缇！她有危险！”对面是阿方的疾呼声，他正在爬楼，右臂被吊起，左臂拿着手机，一边奔跑爬楼，对他来说有点吃力。

此时，离病房只有几步之遥的班迪听到了病房内细微的呜咽声和挣扎声，病房门大开着。

他记得他出去时没有关门啊，忽然想到了什麽一个激灵，直接把暖水壶丢下，几个健步冲进了病房。

暖水壶“咣当”一声从他手里滑落重重砸在地板上，滚烫的开水和玻璃内胆碎片像炸开的冰花般爆裂四溅！灼热的蒸汽和碎片四射，滚烫的开水淋湿他的裤脚和鞋面，传来钻心的刺痛，他根本顾不上脚上的那点灼伤，快步跑到门口，一脚踢开了门。

电话那头的阿方一听这声响，转头和同样在飞速爬楼的宋楚河说了一声，“出事了！”

宋楚河加紧了爬楼的速度。由于苏缇所在的住院部楼梯正在维修关闭，他们只能先绕到另外一栋的楼，从拐角的楼梯爬上才能到。他声音又急又怒，“操！每次一赶上这种玩命的时刻，铁定得冒出点幺蛾子拖後腿！！”

他嘴上骂骂咧咧，但狂奔的速度越来越快，“快！班迪支撑不了多久！”

阿方吊着一只臂，速度不如宋楚河，内心越来越焦躁，干脆把吊着的右臂放了下来，他顾不上右臂撕裂的疼痛，只一个劲儿地往前冲！额前青筋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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