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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台前一个男人结完账,回头喊了一声:“奥罗拉!”
“就来!”女孩应声,回过头,加快了语速问他,“如果你成为了有名的剧作家,可以邀请我去看吗?”
“当然,”卞舍春停顿了一下,笑着说,“如果我真能成的话。”
“你会的。”奥罗拉最后给了他一个简洁而坚定的鼓励,挥挥手走了。
闻于野在他们走后不久就进来了,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拎过桌上的账单看了一眼:“……鲸鱼肉。”
卞舍春抬眼,看见他向自己投来欲言又止的眼神:“你确定?”
“怎么了,”卞舍春笑道,“是口感很猎奇吗?”
闻于野轻轻叹息,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语重心长道:“你要试试也行,做好心理准备。”
“那我就更要点了。”卞舍春喝了一口热茶。
嗅出茶香,闻于野的目光在他面前的玻璃杯上顿了一下,反复确认卞舍春确实喝的不是酒。在一家酒馆,他竟然没要酒。
“你不喝酒吗?”
“想了想,”卞舍春叹了口气,把红茶吹出一圈涟漪,“我都奔三的人了,酒还是少喝点吧。”
要知道一个酒鬼嘴里说出“少喝点”或者“要戒了”之类的话,不可能是毫无理由的幡然醒悟,必然是不可救药的悔不当初,这几个字往往昭示出他们刚喝了顿大的。
但这几天卞舍春很显然清醒得很,所以经过闻于野短暂的复盘回忆,他猜测是因为那一场八年前的断片。
想到这他笑了笑,用白水和他的红茶碰杯:“我支持你。”
卞舍春漫不经心地碰下杯,眼神不住在柜台后的一墙酒上流连忘返,在心里痛斥着洋人怎么能把茶泡得如此寡淡无味,像泡剩下的中药水,喝得他生出一股对老家凉茶的思乡之情。
事实证明他还是骂早了。他早料到鲸鱼肉应该会很猎奇,但是在那一盘子生肉片裹挟着犹如生化武器般的腥气被送上来时,他还是几欲离席。
坐在对面的闻于野端着他的餐碟,一声不吭地蹬着地板把椅子往后拖了一步,显示出充分的敬而远之。
叉着一片肉凑到嘴边时,卞舍春觉得自己的猎奇心理已经不足以应对,只能瞄了一眼账单上的数字,用写作节俭读作抠门的精神品质支撑着自己硬着头皮咬了一口,紧蹙着眉头试图忍过刚入口时的腥味,结果发现忍过之后是更加回味无穷的折磨,还咬不断,只能匆忙地硬生生咽下去。
闻于野看着他的表情,想笑又觉得笑出来有点残忍,干咳一声,温声询问道:“怎么样?”
卞舍春觉得自己像刚刚受到了心理创伤还要被医生追问的患者,忿忿地瞥了他一眼,拿过旁边的热茶喝了一口,于是受到了二次创伤——热的苦味和冷的腥味,一瞬间西方魔法传说里所有的毒药都有了实感。
他铁青着脸,捞过闻于野面前的冷水,抬手便咚咚灌了一半。
玻璃杯底重重地磕上桌面,卞舍春长出一口气,而被他抢了杯子的闻于野笑了笑,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水壶给他重新满上了。
“人还是应该对大自然有点敬畏之心。”卞舍春痛定思痛。
闻于野瞥他一眼:“我见过很多朋友像你这样。”
卞舍春颓然地点点头:“人之常情。”
“下一次他们遇到腌海雀的时候又开始大无畏了。”闻于野摇了摇头。
卞舍春又坐直了:“腌海雀是什么?”
闻于野哭笑不得:“你不是说要敬畏吗?”
卞舍春掷地有声:“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闻于野咽下嘴里的食物,思考怎么描述它的制作过程,但很快被卞舍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名称,接起来也不打招呼,咬着一块鸡胸肉胡乱应了几声,偶尔说几句刻薄话,想来是关系很近的朋友。但忽然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紧接着把听筒稍稍拿远了一些,问闻于野:
“我朋友和她对象后天去罗弗敦,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他转述完这个问题,思路还没有从跟蒋艳辉插科打诨的模式里转过来,把耳朵贴上屏幕,又笑着跟对面讲:“怎么,doubledate啊?”
闻于野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毛,卞舍春在蒋艳辉的质问中也终于反应过来,懊恼地闭了一下眼睛,徒劳无功地解释道:“不,没在一起。还没。”
愿者上钩
蒋艳辉听出他的磕巴,嗤笑一声:“时态不重要。”
“喂。”卞舍春没好气地喊了一句,声调却不高,充斥着苍白无力的不满。
“没关系,”蒋艳辉笑得含糊不清,“坚持七天也很厉害了。”
百口莫辩的卞舍春叹了一口气,把注意力扯到别的地方上:“你在抽烟吗?”
“棒棒糖。”这一句口齿清晰,她应该把糖拿出来了。
“你啥时候喜欢吃棒棒糖了……你要戒烟了?”卞舍春猜测道。
蒋艳辉懒懒地应:“嗯呢。”
“你的人生理念不是活得短也要活得爽吗?”
蒋艳辉笑了两声,在卞舍春听来是一种小人得志的骄傲:“我有女人管。”
也不知道这股让人来火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像是想让他羡慕,可他又不喜欢女人。一个从来干练飒爽的女的谈上恋爱竟然会变得如此贱嗖嗖的,可怕可怕。卞舍春无语片刻,深吸一口气,冷笑道:“路之苹知道你高中苦恋的直女跟我表白,你为了她跟我绝交的事儿吗?”
“又拿这事儿要挟我?”蒋艳辉咬碎了棒棒糖,卞舍春听着都替她牙疼,但下一秒就变成了他头疼,“那闻于野知道你在佛罗伦萨跟几个帅哥玩过暧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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