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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阳从符岁进入就站起身来,现下终于逮着机会开口,揖礼道:“敬问郡主玉体安和。”
郡主?今上何时立过太子?电光石火间越山岭瞪大眼睛直直看向符岁:她是晋王之女。
他犹疑地坐直起身,有些话在喉中滚动,终究没说出口。
田乾佑反应过来:“哦,你不认得,这是晋舅舅的女儿,永安郡主。”接着转过头对符岁说道:“这是叔和,最近刚回京,小时候我俩都睡一张床。”
符岁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早就听闻越将军威名,今日一见……”她顿住话头,审视的目光将越山岭从头到脚扫个来回,才拉长语调说:“果然不同凡响。”
越山岭眉毛微挑,他还是第一次被女子像挑选马匹一般打量挑剔。回想两次相见,越山岭从符岁身上品出一点久远的熟悉。他面上安之若素地回着“郡主谬赞,某愧不敢当”,心里却把符岁和晋王来来回回比对,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五句话里三句刺的性子确实是更像秦安。
一旁田乾佑已经把墙角的空椅子搬来放在越山岭旁边的位置,尽职尽责地招呼:“都站着干嘛,坐呀。”
符岁先入座,越山岭和陈景阳二人才跟着坐下。
符岁手中还拿着芋饼袋子,店家看符岁衣着不凡,料定是富贵人家,特意装的刚出锅的芋饼,想着讨个好说不定能多得两个赏钱。此时芋饼还热气蒸腾,正是香软可口的时候。她将芋饼放在桌上,拆开油纸包,示意众人随意。
陈景阳奉承几句,却没有真的取来吃,越山岭则表现得很不客气,他在两种看起来就不同的芋饼间犹豫一息,拿走一个薄荷馅的。
田乾佑仿佛被芋饼提醒一般,对陈景阳说道:“这些菜都动过了,你下去找掌柜给永安要几个菜,顺便也点几个你爱吃。”
等陈景阳离开,田乾佑就迫不及待凑到符岁面前小声问:“我今日午间去过你府上,他们说你跟阿乔一起出去玩了,怎么没见阿乔?”
“她回家了。”外面街鼓都停了,乔真真从不会到宵禁时辰还不归家。
“那就好。我寻着些大食来的小玩意儿,分作两份,你一份阿乔一份,都已经放在你府上。你帮我把阿乔那份给她。”
“你怎么不自己给她?”临海大长公主府离乔府比离九如里还近些,田乾佑舍近求远做什么?
若是能亲自给乔真真,田乾佑又何必托符岁:“她现在住在乔府,叔伯兄
弟一大家人,何况还有乔相在,我一个外男怎好给她送东西。”
符岁了然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觉事情不对:“你拉我上来就为说这个?”说着鄙夷地横田乾佑一眼:“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请我喝好酒呢。”
田乾佑一噎,立刻换上坚定的眼神并抬高了声音:“当然是为请你喝酒啦,其他都是次要的。”
他拿起只新杯子放在符岁面前,亲自倒满酒,颇为豪气地冲符岁嚷道:“随便喝,喝个水饱都行,不够哥哥再去给你偷。”
符岁懒得理会田乾佑偷偷在称呼上占便宜,眯着笑眼端起杯子抿一口。一线冰凉从口中滑进喉咙,口中慢慢泛起醇香甘冽之味,当真是好酒,田乾佑确实不曾骗人。
咽下酒水,符岁下巴冲越山岭一抬,问:“你把陈景阳支走,怎么还将他留下了?”
越山岭小口咬着芋饼,身体斜靠椅背远离桌子,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此时被符岁点到,他抬眼看向二人。灯光让他的眼睛笼在阴影里,模糊掉一些锐利,嘴角挂着的无奈给他增添几分柔和。
田乾佑浑不在意,连看都不看越山岭:“他嘴严。”
符岁眼尖地瞧见越山岭无语地侧过头去叹气,忙抬手用衣袖掩着脸,笑得肩膀都微微耸动。
没多会儿陈景阳回来,手里端着笼金乳酥放在符岁面前:“新点的菜还需会子功夫,这金乳酥也是店中的招牌,郡主尝尝。”
符岁已经用过晚饭,不过盛情难却,便掰一小块金乳酥慢慢吃。
田乾佑在越山岭那睡了好几日,有什么旧也早叙完了。陈景阳却是憋了一肚子问题,当着符岁的面又怕言语失礼,几次欲言又止。他本想改日再问,转念一想自己有家有室,不像田乾佑一般游手好闲,下次能相会不知何时,总归郡主的性格应该不会计较许多,不如今日就问。
这般想着,陈景阳开口问越山岭边关和打仗的事。
越山岭不动声色地瞄符岁一眼,怕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污了京中贵女的耳朵。却见符岁一手捏着一角金乳酥,一手端着酒杯正喝得高兴,还不时与田乾佑低语几句,似是无暇顾及此处,这才挑了些无关边境布防的事与陈景阳探讨。
在场几人谈笑甚欢,见符岁连饮数杯也不曾阻拦,只当几杯酒水不打紧。然而他们未料到符岁在状元楼已经饮过许多,此时几杯酒下肚,把符岁下午未散的酒意全勾出来。
符岁最开始还听越山岭和陈景阳聊兵事听得起劲,甚至往越山岭处靠了靠好听得更清楚些,渐渐的她反应越来越迟钝,只觉得声音在耳边绕来绕去却进不到耳中。
忽然有一只白嫩小手抓走越山岭身前的骰子。
那一对骰子是店家放在桌上,以备客人赌酒作戏的。越山岭以为符岁不耐听男人间的话题才自取骰子玩乐,待看向她才发现事情不对。只见她双眼迷蒙如有雾气,颊上晕着一层薄薄红晕,显然是醉了。
好在符岁酒品似乎不错,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掷骰子。另一边田乾佑也喝不少,说话都开始含糊,想来也不及照看她。越山岭只好一边与田、陈二人相聊,一边分出心留意符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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