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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燕山（第4页）

利剑轻而易举贯穿两具贴合的身躯，从祢听颓背後穿出，他在最後一刻吻住檀侵鹤的唇，带着满腔哀恸，带着一百五十年的爱意，还有亏欠，在铁锈味中厮磨。

淡淡金光从檀侵鹤身上飘散，和当年失去灵力时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些金光没有归入海天，而是沿着贴在一处的肌肤尽数钻入祢听颓以内。

晴空一道雷响，海面陡然起浪，翻涌扑向天际，直到海天一线处霞光四射，轻云聚拢，只留出一个孔洞，阳光从中斜入人间，如天河遗世。

檀侵鹤争得最後一丝清明，道：“骗你的……”

祢听颓擦去他唇边的血。

“在瑶台的这些年……我一点也不开心。”

他颊边因怨气显露的红痕逐渐褪色，他的话语真假难辨，不知心口是否如一，只知气息见底。

祢听颓的泪流尽了，只将他搂紧，“随便吧，随便吧……”

沧海之上，与渡劫乌云重重不同，白云千里来迎，似有鹤鸣之声，天门中开，静候仙人。

檀侵鹤在灼灼缭乱的霞光中眯着眼，窥得五百年天门再现。

“祢听颓，你要成仙了。”

张牙舞爪作恶的怨气随生命平静下来，在充沛灵力洗涤中与破碎魂魄归入天地。

檀侵鹤眼中云销雨霁，持续多年的雨在此刻真正停歇，瞳孔在光下如一潭清泉，洁净澄澈，死寂无神，细碎的阳光浮跃，往後和瑶台一样，日日晴朗。

他的脖颈软软耷下去，靠着曾为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自此，锈锁不存于世。

六州俱见天门中开于沧海度朔山上，追问何人成仙，竟是瑶台祢三。

百十载铸道心，无情剑成一仙。

“该他成的，他要是不成，他媳妇不白死了吗？”

“成了也是恶仙，杀人如麻！”

“哎，是是非非身後事，他只管逍遥自在去就行，会管我们凡人说什麽？”

……

不器变回耳坠，掉在草地上，这把不世神器死气沉沉，直到流云飘走，怨气丶灵力全部散尽，无人捡起。

萧潇从大桃树中跳下，悄声走近，斟酌半天，憋出来一句“节哀”，又觉得不对，胡乱“呸”几下，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祢听颓抱着尚且温热的躯体，安静地坐在地上，不动如山。他覆住那双失神的眼，捏了个灵力愈合掌下狰狞的伤口，兀自轻柔抚摸，仿佛为其消减疼痛。

萧潇抓耳挠腮片刻，道：“姜辛说，想再见他最後一面。”

祢听颓一直没说话，萧潇几乎以为他是伤心过度失声时，才听到他毫无起伏道：“……转告他。”

萧潇竖起耳朵仔细听。

“不要总觊觎有夫之夫。”

萧潇早猜到结果，准备离去，又被叫住。

“……让他滚。”

“哦。”萧潇干巴巴应一声，犹豫问：“需要准备後事吗？”

祢听颓眼珠迟迟滞转动，“……不用。”

他抱着檀侵鹤站起身，萧潇立即追问：“你要去哪儿？”

不器飞回他耳边，他如今不用御剑，自可踏云而行。

去哪儿？该去哪儿？

回瑶台吗？可檀侵鹤说他不喜欢那里。

还能去哪儿？

祢听颓踉跄着走了几步，被日光刺得睁不开眼，分明已是仙人之躯，怎还会头晕目眩？

前人欺我。

萧潇犹豫道：“就算不用操办，也要好好安置才是。”

祢听颓迟钝“嗯”一声，喃喃道：“是，他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安置他。”

他就这麽抱着檀侵鹤往前走，沿着山道踏上海面，去寻一个安身之地。

跋山涉水，不知去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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