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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绣针藏锋暖阁裁衣（第1页）

第144章绣针藏锋，暖阁裁衣

晨光刚漫过漱芳斋的琉璃瓦，暖阁里的炭火就已烧得旺旺的。小厨房送来了刚蒸好的玫瑰糕，甜香混着廊下晒干的腊梅香，在雕花窗棂间轻轻打旋。小燕子正盘腿坐在铺着白虎皮褥子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件水红色的旗装领口，眉头皱得像只刚被雨淋过的小兽。

“这领口绣这麽多珍珠，转头都费劲！”她伸手扯了扯领口的流苏，水红缎面上用金丝绣的缠枝莲随着动作簌簌颤动，“册封大典要穿这麽沉的衣裳，还不如让我穿劲装打套拳来得痛快。”

紫薇坐在对面的妆台前，正由金锁为她梳理长发，乌亮的发丝垂在月白色的素纱袖上，像泼了墨的绸缎。她闻言转头，鬓边新簪的白玉兰簪子轻轻晃动：“忍忍就好啦，这是皇阿玛特意让人按江南样式绣的，你瞧这莲心还缀了米粒大的珍珠，多精致。”她伸手碰了碰小燕子的袖口，“听说皇後娘娘让人在里层加了绒，穿起来不冷。”

“精致能当饭吃？”小燕子撇撇嘴，突然翻身跳下软榻，水红裙摆扫过炭盆，带起一串火星，“我去练练剑！穿这衣裳练剑，正好试试能不能飞檐走壁！”

“哎别闹！”永琪刚跨进门槛就看见这幕，连忙伸手去拦，宝蓝色常服的袖口被小燕子拽住，两人拉扯间，小燕子领口的珍珠掉了一颗，滚到永琪脚边。他弯腰拾起珍珠，指尖触到微凉的珠面，擡头时正对上小燕子气鼓鼓的眼睛，忍不住笑：“多大的人了还胡闹，绣娘赶工半个月才做好的礼服，弄坏了仔细皇阿玛罚你抄《女诫》。”

“要抄你抄！”小燕子抢过珍珠塞回领口，却被永琪按住手。他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赤金点翠的胸针，蝴蝶翅膀上镶着细碎的蓝宝石：“给你别上，正好遮住领口的缝补处，皇阿玛看不出来。”

小燕子眼睛一亮，凑近看那胸针：“这蝴蝶翅膀会动！你哪来的？”

“前几日让内务府新打的，”永琪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胸针别在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脖颈，两人都僵了僵，他连忙收回手，耳尖发红，“戴着好看。”

暖阁外传来脚步声，尔康捧着一卷宣纸走进来，青灰色的锦袍上沾了点墨渍：“紫薇，这是我找翰林院学士抄的祭祖祝文，你看看用词合不合适。”他将宣纸递过去时，目光落在紫薇发间的玉兰簪上，喉结轻轻动了动，“这支簪子衬你。”

紫薇接过祝文，指尖碰到他的手，脸颊瞬间泛红，低头轻声道：“多谢。”她展开宣纸，娟秀的字迹落在宣纸上，“‘追思先慈，恩德绵长’……写得真好。”

“你喜欢就好。”尔康站在她身後，看着她垂眸读祝文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的光晕，他忍不住想伸手拂开她颊边的碎发，又硬生生忍住。

小凳子端着铜盆进来换水，见这情景，偷偷捅了捅旁边的小蚊子：“乖乖隆地咚，这暖阁里的甜腻气，都快把炭火熏成蜜饯了！”小蚊子捂着嘴笑，被小燕子瞪了一眼，连忙装作整理桌椅的样子。

而此时的景仁宫绣房，却弥漫着一股紧绷的寒意。十馀名绣娘围着绣架垂首忙碌，银针在蜀锦上来回穿梭，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李嬷嬷叉着腰站在绣架旁，阴沉着脸扫视衆人，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都给本宫仔细着点！”她拿起一根绣针，尖端正对着阳光下的蜀锦，“这银丝要绣得跟金线一般粗细，谁要是露了破绽，仔细你们的手指头！”

最靠里的绣娘身子一颤，针尖猛地扎进指尖，血珠瞬间沁在天蓝色的蜀锦上。她慌忙用帕子去擦，却被李嬷嬷一把揪住胳膊：“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李嬷嬷夺过她手里的绣针，狠狠戳在蜀锦的牡丹纹上，“看见没？要从花瓣纹路里穿过去，银丝藏在金线底下，谁也瞧不出来！”

那绣娘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应道：“是……是奴才笨。”

高贵妃从屏风後走出来，一身茄紫色绣墨竹的宫装，裙摆扫过地上的丝线团，眼神冷得像结了冰。她走到绣架前，指尖抚过蜀锦上的凤凰图案，金线绣的凤羽流光溢彩，细看才能发现每片羽尖都藏着极细的银丝。

“这凤凰眼睛要用鸽血红宝石，”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册封大典上，本宫要亲手为明珠格格戴上这凤钗，再送还珠格格一匹同款蜀锦做赏赐。”她转头看向李嬷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们不是喜欢风光吗？本宫就让她们风风光光地……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李嬷嬷连忙点头哈腰：“娘娘英明！这蜀锦看着华丽，实则银丝脆硬，穿几次就会勾丝起球，戴久了还会磨伤皮肤。那凤钗的宝石底下是空的，藏了细针，只要稍稍用力……”她做了个刺的动作，眼底闪过阴狠。

高贵妃满意地拍了拍蜀锦：“做得快些，腊八节前必须完工。”她转身时瞥见那名受伤的绣娘，眉头一皱，“手脚不干净的就打发去浣衣局，别污了本宫的绣房。”

绣娘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有银针穿梭的“沙沙”声在屋里回荡，像无数细碎的牙齿在啃噬着什麽。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与绣房里的寒意融为一体。

漱芳斋的暖阁里，热闹却丝毫未减。小燕子正缠着永琪教她写“册封大吉”四个字，毛笔在宣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活像条扭来扭去的小蛇。永琪握着她的手调整姿势，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小燕子的心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你看，横要平，竖要直，”永琪的声音低沉悦耳，“就像你练剑时的站姿，要稳。”

小燕子偏过头看他，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比练剑难多了！”她突然放下笔，抓起桌上的玫瑰糕塞进他嘴里，“堵上你的嘴，就不用教我写字了！”

永琪含着糕点，笑着摇头，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紫薇看着他们打闹，低头将祝文折好放进锦盒，尔康不知何时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杏仁茶：“喝点暖暖身子，别冻着了。”

紫薇接过茶杯，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暖阁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将所有寒意都挡在了门外。谁也没留意，廊下那名袖沾墨渍的小太监又悄悄退了出去，将暖阁里的笑语声，一字不落地记在了心里，转身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

暮色渐浓时，漱芳斋的灯一盏盏亮起，映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像一幅温暖的剪影画。而景仁宫的绣房依旧灯火通明，银针在锦缎上闪烁，将冰冷的算计，一针一线地绣进了华丽的表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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