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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雪中送炭暗夜疾驰（第1页）

澜州疫情爆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迅传遍了京城。

朝堂之上，皇帝面色凝重，虽已紧急下旨，令太医院并户部火筹措药材送往灾区，但谁都清楚，官府运作、各方协调、药材征集装运，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至少需要十数日。而瘟疫，从不等人。

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飞进了深宅内院，落在了陆明璃的耳中。

当秋云面带忧色地禀报此事时，陆明璃正在核对府中账目。她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她抬起头，眼中没有惊慌，反而是一种“果然来了”的沉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锐芒。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起身：“秋云，备车，去西郊货仓。让常青带上所有可靠的人手，立刻清点我们囤积的所有药材，特别是治疗时疫常用的黄连、黄芩、苍术、金银花等，还有那些备用的干净布匹。”

“小姐，您是要……”秋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眼中闪过敬佩。

“朝廷的药材远水难救近火，我们手里的，或许能顶一阵。”陆明璃语气果断，“粮食也装车，一并送去。记住，所有车辆不得使用侯府标记，人手都要绝对可靠，今夜就出，走最快的官道，日夜兼程，送往澜州钦差行辕，亲手交到二弟手中。”

她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时间去权衡这其中的利弊得失。她只知道，那些药材放在仓库里只是死物，送到澜州，就是无数条活生生的人命，也是……能助他稳住局势的关键。自那次向他妥协后，他们之间便似有了一条无形的锁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夜，京城西郊一处不起眼的货仓外，人影绰绰，却井然有序。一辆辆满载着麻袋和箱篓的马车，在常青的指挥下，悄无声息地驶入夜色，向着南方疾驰而去。那些麻袋里，是能果腹的粮食；那些箱篓中，是能救命的药材。

随车队一同上路的，还有陆明璃写给沈玦的一封信。信很短，没有多余的寒暄与情感流露，笔迹清晰而冷静：

“闻澜州疫起，恐药材不继，特将此前偶备之物资先行运抵，暂解燃眉。粮五百石，药材若干，清单附后。盼早定风波，以安民心。陆氏明璃手书”

她只用了最疏离也最妥当的“沈大人”和落款“陆氏”。她将这些物资定义为“偶备”，轻描淡写地掩盖了她早已洞察先机的谋划和巨大的财力投入。她将动机归结于“安民心”，将自己置身于一个顾全大局的位置。

数日后，澜州钦差行辕。

沈玦正为疫情扩散、药材短缺而焦头烂额，虽已采取强硬隔离措施，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着不断增加的病患，他眉宇间的戾气几乎凝为实质。

就在这时，凌云快步闯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大人！京城来了车队，押运的是粮食和药材！是……是世子夫人派人送来的！”

“世子夫人”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沈玦心底激起了不同寻常的涟漪。他猛地抬头，那双惯常深不见底的眸子骤然缩紧，锐利的光芒几乎要穿透帐幔。

他快步走出行辕，夜色中，车队蜿蜒，常青风尘仆仆地上前，恭敬地递上信函和物资清单：“大人，这是世子夫人命小人日夜兼程送来的，请大人查收。”

沈玦接过那薄薄的信笺。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他仿佛能感受到来自京城侯府那份独特的清冷气息，以及……三年前慈恩寺雨夜，那双为他包扎时微凉而轻柔的手。他展开信纸，上面是清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风骨的字体，与记忆中那模糊的少女影像，以及如今在侯府中与他周旋、日渐锋利的世子夫人，缓缓重叠。

他的目光在“偶备”二字上停留，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混杂了玩味、了然，以及一丝被精准戳中心事的微妙悸动。她总是这样，在他以为自已将她牢牢掌控在掌心时，展现出乎他预期的能力与心思。

当他展开那份物资清单，看到上面罗列的、正是眼下最急需的药材种类和数量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猛地撞击着他的胸腔。不再是单纯的占有欲，也不仅仅是利用的价值衡量，而是一种更为复杂、更为滚烫的东西——一种在尸山血海般的权谋斗争中，突然触及到唯一一丝暖意与共鸣的震动。

她看到了他面临的危机，理解了他的困境，并且，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送来了他最需要的东西。不是乞怜，不是依附，而是以一种近乎平等的、合作伙伴般的姿态，与他并肩作战。

那个他一心想要夺取、禁锢嫂嫂，不知何时，已悄然成长为一株能与他共担风雨的乔木。

他抬眸，望向北方沉沉的夜空，视线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牢牢锁定了那座恢弘侯府深处，那个让他恨不能拆吞入腹，又在此刻让他心生奇异悸动的女子。

“将所有物资即刻登记造册，移交医官署，优先配给疫区！”沈玦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但唯有他自己知道，那冷冽之下，压抑着何等汹涌的暗流。他攥紧了手中的信纸，指节微微泛白，转身走入行辕。

他没有回信，也不需要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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