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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悦抬头,眼神坚定:“我可以做个模型,用低保记录、救助站登记、医院急诊流浪病人台账做交叉分析,筛出高风险人群——连续三个月没领补助、无固定住所、多次露宿公园或车站的,列为一级预警对象。”
“不只是筛。”我补充道,“我们要建预警机制。一旦现符合高危特征的人,就自动推送给辖区派出所核实,安排临时安置,必要时启动心理干预。”
赵勇皱眉:“可这不是刑警队的事。咱们管破案,不管安置。”
“但如果不管,他们就会变成下一个实验品。”我指着白板,“我们抓了周雄,毁了据点,可只要还有人在黑暗里爬行,这种事就不会停。犯罪不会停止,只会换目标。”
李悦轻声说:“昨天夜里,我翻了一遍所有受害者的脑波日志。他们在昏迷期间,大脑反复播放同一段记忆——不是痛苦的画面,不是刑具,也不是恐惧的表情。是家人的脸,是吃饭的桌子,是小时候上学的路。他们在梦里拼命抓住这些,好像只要记得,就不算彻底没了。”
她顿了顿,声音有点抖:“他们不是不想活,是没人告诉他们还能活。”
会议室安静下来。墙上的钟指向七点十八分,秒针滴答作响,像在数着时间的重量。
我拿起笔,在白板空白处郑重写下一句话:“不是他们选择了犯罪,是系统遗忘了他们。”
赵勇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拨了个号:“我联系老城区片警,让他们调最近半年辖区内露宿人员登记表。另外,我去趟民政局,看看能不能拿到近三年救助名单。”
李悦也重新戴上耳机,开始编写数据比对程序。她的屏幕分成三块,一边跑身份匹配算法,一边接入城市监控网,第三块正在生成一份公开寻亲公告的模板。
“我把六个人的照片脱敏处理后出去。”她说,“面部细节模糊化,保留基本轮廓和衣着特征,配上简短描述。也许有人在找他们。”
我没反对。有时候一张脸,就能唤醒一段被埋葬的关系。一个母亲看到相似的身影,会想起多年未归的儿子;一个妹妹认出哥哥常穿的夹克,便会报警追问下落。希望不在宏大叙事里,而在某个深夜刷手机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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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整,第一批数据结果出来了。除了z-,另一名受害者l-曾在城东精神病院短暂登记过,身份证明是伪造的,监护人栏填的是空号。入院记录显示,他自称“头痛、记忆混乱”,但拒绝治疗,三天后自行离开。
“又是假信息。”赵勇咬牙,“这些人连病都看不起,只能被塞进私人诊所,一步步骗进陷阱。等他们神志不清了,就成了‘自愿参与者’。”
我盯着l-的名字,忽然想起什么:“照片背后写着‘记忆清洗完成,待移植’。他们在清除记忆之前,会不会做过心理评估?留下过谈话记录?”
李悦立刻搜索关键词:“心理访谈”“记忆提取”“情感锚点”。二十分钟后,她在一份加密附件里找到一段音频残片——格式损坏严重,音质破碎,但仍能分辨出是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我不想忘……我还记得我女儿五岁生日那天,我给她买了红裙子……她说妈妈你是世界上最美的仙女……我还记得她笑着扑进我怀里……求你们别把我带走……我还记得……我还记得……”
录音到这里中断,只剩下电流杂音,滋滋作响,像呜咽。
李悦关掉文件,眼圈有点红。她摘下耳机,低头整理袖口,动作很慢,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我们拿回来的不只是证据。”我说,“是六条差点被抹掉的人生。他们的记忆曾被当作垃圾删除,而现在,我们要一件件捡回来。”
赵勇站起来,抓起外套:“我现在就去民政局。你俩继续挖,有任何新线索随时叫我。”
门关上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李悦看着我,声音很轻:“你觉得,我们能阻止下一个吗?”
我望向窗外。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一片金光。
“不一定。”我说,“但我们至少现在,知道了该往哪儿看了。”
她点点头,继续低头敲键盘。
我坐回椅子,翻开一本纸质档案,是z-的初步调查报告。纸页泛黄,边角卷曲,像是从旧箱子里翻出来的。我一页页往下看,手指划过一行小字:“最后一次领取失业金日期:三年前十一月十七日。此后无任何社保缴纳记录。”
笔尖停在这句话上。
我拿出钢笔,在本子上写下:“真正的正义,不止于审判罪恶,更在于不让无辜者滑向深渊。”
就在这时,李悦的终端突然出提示音,清脆而急促。
一条新消息跳出:
【脑波匹配成功】
l-真实姓名:徐文芳,原籍临川县,育有一女,二零一九年报案失踪,父亲已故,母亲失联。
备注:其女现年十二岁,由外祖母抚养,家庭经济困难,曾申请司法援助未果。
我猛地站起身,心跳骤然加快。
“找到了。”我说,声音有些抖,“她不是编号,她叫徐文芳。”
李悦抬起头,眼中泛起泪光。
我们终于,把她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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