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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尘镇浑浊的晨光,如同劣质的染料,涂抹在低矮污浊的土屋和坑洼的土路上。阿宁紧握着那块刻着古朴“安”字的温润木牌,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与胸口琉璃碎片温热的搏动交相呼应。王浩破碎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镇口那几棵在风中摇曳枯枝的老槐树,最后深深定格在身后那扇紧闭的破败木门上。
木门隔绝了屋内的一切,也隔绝了那位沉默佝偻的老人。但手中这块沉甸甸的木牌,那句沉入心底的“万事以安为先,莫要逞强”,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清晰地传递着老人无声的庇护与期许。
巨大的感激、离别的酸楚、以及对前路未知的决绝,在胸腔里翻涌。
阿宁深吸一口气,那带着牲口粪便和劣质炊烟气息的空气,此刻竟也带上了一丝告别的意味。他猛地转身,与王浩并肩而立,两人面对着那扇沉默的木门,挺直了脊梁,如同两株在荒原风沙中初绽新芽的幼苗。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阿宁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前所未有的郑重,穿透了清晨微凉的空气,清晰地响起:
“周爷爷!”
王浩的声音紧随其后,低沉而有力,破碎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周爷爷!”
两人异口同声,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容置疑的洪流:
“我们一定会好好修炼!”
阿宁握紧了手中的木牌,仿佛要将那份沉静的力量融入骨血:“绝不辜负您的指引和赠予!”
王浩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木门,看到了门后那深不可测的佝偻身影:“将来,等我们变得足够强大!我们一定会回来!”
最后一句,饱含着最真挚的承诺,如同誓言般砸落在落尘镇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报答您的恩情!”
报答恩情!
这是两个刚刚认清仙凡界限、在真正的修士面前依旧脆弱的少年,所能想到的、最郑重、也最朴素的承诺。他们不知道老周头究竟是何等存在,也不知道这份恩情究竟有多重,但他们知道,没有这位沉默的老人,他们或许早已沦为张松的仆役,甚至曝尸荒野。这份恩,必须报!
话音在空旷的镇口回荡,惊飞了老槐树上几只聒噪的乌鸦。
土屋内,一片死寂。
没有回应。
只有门缝里透出的那线昏黄灯光,依旧微弱地摇曳着,如同老人浑浊眼眸中亘古不变的疲惫。
阿宁和王浩的心微微提起,目光紧紧锁着那扇门,等待着。
片刻的死寂后。
“吱呀……”
破旧的木板门,再次被推开一道缝隙。
比之前更窄。
昏黄的光线艰难地挤出来,只能勉强勾勒出门后那个佝偻身影模糊的轮廓。老周头浑浊的目光透过门缝,极其缓慢地落在门外两个挺拔站立、神情郑重的少年身上。
那目光,依旧平静无波,深不见底。仿佛刚才那掷地有声的誓言,只是掠过古井水面的一缕微风,未能激起丝毫涟漪。
枯瘦、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欣慰,也没有任何期待。只有那万古不变的、沉甸甸的麻木与疲惫。
然后,在阿宁和王浩屏息的注视下。
老周头那只枯瘦、如同老树根般的手,极其缓慢地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没有指点江山的气魄。
没有翻云覆雨的神通。
只是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驱赶蚊蝇般的漠然,朝着西北方的天空……轻轻挥了挥。
动作轻飘飘的,毫无力量感。
与此同时,他那沙哑低沉、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才幽幽地从门缝里飘散出来,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快去吧……”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两人,望向了西北那片被雾气笼罩的、代表着“仙途”的险峻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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