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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他精确得如同上了条的钟表。
清晨,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分部诊疗区,穿上那件一尘不染的白褂,胸前别好工作证。
上午,沉默地接诊、调配药剂,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精准的药方和记录。
午后,依旧不参与任何集体用餐,办公室的门紧闭,无人知晓他是否进食,或是仅仅静坐。
下午,继续处理文件,或是完成临时指派的药剂配送任务,往返于分部与车站之间,步伐节奏稳定,面无表情。
傍晚,准时脱下白褂,摘下工作证,将其整齐放回原处,然后沉默地离开分部,沿着固定的路线返回山上那座孤寂的木屋。
日复一日,循环往复。
没有多余的交流,没有情绪的起伏,甚至对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也缺乏反应。
他完美地履行着“医生”的职责,效率无可指摘,却也将自己活成了一道背景,一个符号,一台精密却冰冷的机器。
他用这种极致的规律和封闭,将“活着”这件事简化成了一组固定的程序。
思考、感受、回忆,这些可能带来痛苦或波动的东西,都被这机械的节奏尽可能地排除在外。
仿佛只要维持住这表面的“没什么变化”,内心那片惊涛骇浪过后留下的废墟,就能被暂时掩盖,甚至被遗忘。
他行走着,工作着,存在着。却又仿佛,从未真正融入过这个世界半分。
日复一日的机械劳作,并非麻木,而是一种有意识的修行,一种残酷的践行。
他穿着白褂,调配着关乎生死的药剂,面对人间的病痛与纷扰,内心却构筑着绝对的屏障。
这正是在以他的方式,回应着茉莉那句“人间纷纷扰扰,都静如止水”的期望。
只是,茉莉所期望的“静”,或许是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平和;
而他所实践的“静”,却是强行扼杀所有生机与波澜的、死寂的冰封。
更深层驱动他的,是另一句未曾宣之于口,却刻入骨髓的誓言:生死永相随。
茉莉已然逝去,他便将自己的“生”也一同殉葬。
任何试图将他拉回鲜活人间的力量,任何可能让他重新感受到“生”之悸动的人或事,都被他视作对这份誓言的背叛。
他不愿意。他也坚决不能改变。
改变,意味着对过去的否定,意味着对茉莉牺牲的亵渎。
意味着他好不容易用漫长岁月构建起来的、以痛苦为基石的意义体系,将彻底崩塌。
蝴蝶忍的出现,像一道强光,曾短暂地刺入他冰封的世界。
她的执着,她的鲜活,她所带来的混乱与可能,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是恐惧她,而是恐惧自己那颗似乎还能为此跳动的心。
那是对茉莉的背叛。他做不到。
所以,他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回应。用断交信斩断联系,用彻底的沉默筑起高墙,再用如今这机械般的生活,将自己牢牢锁死在“静如止水”与“生死相随”的永恒囚笼里。
他以为这是在坚守爱。
殊不知,这或许正是对那份爱最深的误解与辜负。
但他已无法回头,也不愿回头。
他宁愿抱着这份沉重的、已成为他存在唯一意义的执念,在永恒的寂静中,与回忆里的茉莉,一同腐朽。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隐部队成员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
“这位先生!没时间解释了!”
来人甚至来不及平复呼吸,语极快地喊道。
“麻烦立刻跟我来!我们马上前往鬼杀队最终选拔的地点!出大事了!”
“……”
他抬起眼,看向来人。
对方的焦急并未在他脸上激起丝毫波澜,但他没有询问,也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沉默地、利落地站起身。
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早已准备好应对任何突指令。
他随手将桌上未写完的文件归拢,甚至没有脱下白大褂,只是抓起随身携带的、那个看似普通却可能装有紧急药材和工具的布包,便跟着来人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一片忙乱,脚步声杂乱。他看到其他分部的医生也正被隐部队的人员带着,朝着出口方向疾奔。
看来,情况确实紧急,几乎是抽调了所有能调动的医疗力量。
没有多余的交流,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隐部队成员偶尔压低声音的催促。
他们以最快的度赶到车站,登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前往选拔地点的最快一班火车。
汽笛嘶鸣,车轮滚动,载着这群沉默或焦虑的医护人员,朝着那片未知的、已然“出了大事”的选拔之地,飞驰而去。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飞倒退的景物,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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