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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露加的忧虑（第1页）

法尔纳塞躺在床上，身体透着一股倦意，目光却焦着在摇曳的炉火上。

火焰的光影在她脸上跳动，也点燃了深藏的记忆。

那一晚。

先是那轰轰的声音，沉闷而持续，仿佛从地底传来，震得人心头慌。她回过神时，现自己正一步步走下楼梯，像是被那声音无形地牵引着。明明是自己最恐惧的声音，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几乎让她窒息，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手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门外的声浪瞬间将她吞没，比屋内听到的更加狂暴。

自家熟悉的墙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扭曲、拉长的影子，它们黏附在墙上，疯狂地摆动、挣扎，如同活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臭，是皮肉被灼烧的气味，令人作呕。耳边是混杂的人声，尖锐而嘈杂，分不清是兴奋的呐喊还是绝望的诅咒。

就是那一刻，她感觉某种一直以来被小心翼翼遮盖的东西被撕开了。那层被称为“世界”的薄薄表皮之下，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正蠢蠢欲动，出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共鸣。

她站在那里，有些懵，不知所措。这时，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支燃烧的火把。那人没说话，只是示意她看向前方的巨大火堆。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火把丢了进去。

心中那份难以承受的恐惧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而就在火把落入火焰的瞬间，墙壁上那些纠缠的影子猛地一颤，动作幅度骤然增大。她愣住了，下意识地又接过一支递来的火把，再次丢进火里。

影子们再次随之狂舞。

原来如此。法尔纳塞迟钝地想着，她好像明白了。只要把火把丢进去，这些令人不安的影子就会随之起舞。是跳舞吗？或者更像是痛苦的痉挛？她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

那个晚上，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一次又一次。手臂变得酸麻，但她停不下来。每丢进一支火把，那些影子就更加疯狂地摇曳、扭动，仿佛在回应她，又仿佛在嘲笑她。

揭开世界表皮后的“恐怖”在低吼，而她找到了逃离的方法——不是逃开，而是加入。带领它们，或者说，被它们裹挟着，成为这疯狂景象的一部分。只要跟着它们一起跳舞，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似乎就能减轻一些。

后来，她听到了周围人的称赞和祝福。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赞赏，仿佛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真是……荒谬。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只是在不断地丢火把。

也就在那时，一股奇异的暖流自下腹升起，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与恐惧交织的灼热感。明明周围的空气因火焰而燥热，但这股热度却来自内部，与被火烤到的感觉截然不同。

就像现在一样。

她望着炉火，那温暖的光线映着她的脸颊，却让她再次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团火焰，以及随之而来的、那晚残留下来的、盘踞在身体深处的奇异热度。那热度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像炉火边的灰烬，看似平静，内里却始终暗藏着未熄的火星。

此时的卡斯嘉好奇心十足，身上挂满了别人硬塞过来的珍贵饰，手里还抓着几件料子不错的漂亮衣服，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眼神里闪烁着新奇的光芒。她对这些东西的价值没什么概念，只觉得好看、好玩。

露加却只觉得头痛欲裂。这群突然冒出来的村民，先是恭恭敬敬地送来衣物，紧接着又抬来了堆积如山的食物和各种奢侈品。看他们那虔诚的模样，分明是将这些东西当作献给“那位”——也就是他们误以为是神圣存在的艾莲——的供奉。这误会可闹大了。

与满心忧虑的露加不同，另一个女孩贝贝倒是乐在其中。她拿起一件缀着宝石的丝绸外衣，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又凑到露加身边劝道：“哎呀，有什么关系嘛，露加。他们诚心诚意要送，我们就收下呗。你看他们那样子，要是我们硬把东西退回去，他们得多可怜啊。”贝贝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

露加看着贝贝和玩得不亦乐乎的卡斯嘉，又看看门口还想继续往里送东西的村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对方实在太磨人，而且这些东西名义上也不是送给她的。她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妥协：“好吧，东西先留下。但是，”她提高了声音，试图驱散门口的人群，“你们也知道，大白天这样太引人注目了！对‘那位’的情静不好。总之，心意我们领了，请回吧。”

然而，她的话似乎没什么作用。村民们只是暂时退开了一些，但远处观望和窃窃私语的人却越来越多了。这番动静，已经彻底引起了周遭的注意。

“糟了，”露加心头警铃大作，“大大不妙。”她有种预感，麻烦才刚刚开始。

回到屋内，另外几个同行的女孩看着堆在地上的礼物，也是一头雾水。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拿这么多好东西送给艾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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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铺上躺着的妮娜似乎知道些内情，刚想开口解释，却被露加一个眼神制止了。露加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便照例拿出一些食物和不那么起眼的小物件，让那几个女孩先出去分给附近真正需要帮助的穷人，同时低声对她们说：“等你们回来我再解释。”

女孩们拿着东西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露加、妮娜，还有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拿着一串珍珠项链对着光线呆的艾莲。

这时，刚才出去的一个女孩折返回来，脸上带着忧色：“露加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这些东西我们分出去再多，他们明天还是会送来更多。我看他们的眼神，好像……好像把我们当成艾莲大人的侍从了。”

露加揉着胀的太阳穴，她何尝不知道。可眼下又能怎么办？还有艾莲这个“麻烦”本身……

“再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被人告密的！”妮娜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就算没人去主动举报，被那些邪教徒狩猎队盯上也只是时间问题！你想过到时候大家会有什么下场吗？”她的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毯子。

露加皱眉看着她：“妮娜，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妮娜的声音拔高，带着哭腔，“就算你说的那两种情况都不会生，可只要约翰西姆的尸体被人现，我……我第一个就会被……”她的话语哽咽，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极度的恐惧让她口不择言，她猛地看向露加，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决绝：“露加……我们……我们把她丢下，自己走吧……”

露加的手掌停在了半空，最终没有落下。她只是怒视着妮娜，胸口剧烈起伏。

妮娜吓得连忙缩起脖子，用手捂住脸颊，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真的不可能跟她相安无事的！再这样扯上关系，大家就真的完蛋了！真的！”

她试图说服露加，也像是在说服自己：“真的没关系的，露加！就算艾莲一个人，她也能活下去的！你想想，她可是‘那个’啊！她肯定有办法的！或者……或者把她交给那些把她当神一样供奉的村民？他们一定会善待她的！”

然而，她口中那个“能自己活下去”、“肯定有办法”的艾莲，此刻正将珍珠项链缠在手指上，然后笨拙地试图解开，脸上是茫然又专注的神情，对周围的争执充耳不闻。

妮娜看着艾莲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们已经照顾她够多了！真的够多了！我们已经做得够好了！真的不用再管她了！”

露加看着失声痛哭的妮娜，又看了看旁边懵懂无知的艾莲，心中的某个角落似乎被触动了，但她的语气依旧斩钉截铁：“我不会中途放弃。不管是艾莲，还是你，妮娜。”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妮娜：“没错，你说的或许有道理。我这个人，可能有傲慢又看不起人的一面，也因此，很不擅长承认自己的错误。既然之前放下话说大家是命运共同体，我就没打算收回这句话。要求自己去做那些不经思考就说出口的大话，这种做法确实让自己尝尽苦头，可是……”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如果连这点志气都没有，那我和那些我看不起的家伙，又有什么两样？”

话虽如此，露加心里也清楚，现状必须改变。她们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个办法，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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