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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1页）

第2章

吃过早饭，闻一仁带着弟弟出门，因为温丽珠在这城郊片区风评比较恶略，闻一仁跟闻心平时没少被左邻右舍指指点点，冷言冷语。

人刚走就疯传家里人都有见不得人的脏病，会传染过人，看到兄弟俩都绕路走。闻一仁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牵着弟弟的手去收破烂的胡奶奶家。

胡奶奶是个苦命人，年青时下放到农场生産队，好不容易回城经人介绍作媒嫁了个读书人，几年都怀不上孩子，两人偷偷去医院检查，结果是胡奶奶在生産队干活太辛苦，年轻也没注意，寒气太重经年累月的亏损了身子。

读书人不干了，传宗接代的思想几千年都没变过，不能下蛋的母鸡怎麽能在身边，没过多久就跟胡奶奶离了婚，可怜胡奶奶形单影只回到娘家，娘家兄弟又容不下她，偷偷收了媒人的钱把她卖给了小山村挖煤的。

第二任丈夫性格暴躁并没有好好对她，平日里挖煤辛苦回来喝两口，酒後稍有不如意便拳脚相加，他也乖张，打人只挑外人不容易看到的地方打，打完在外人面前又一副嘘寒问暖夫妻恩爱的样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封闭的小山村看的紧，逃跑不容易，胡奶奶在这火坑里过了四年，给折腾得形容枯瘦。

丈夫在一次下井的时候煤道塌方活埋在井里死了，胡奶奶挣扎着瘦弱的身子，趁着丧事当中丈夫的叔伯兄弟因为煤矿抚恤金分不均而大打出手时的混乱，偷跑出去，也是她运气，有辆煤车上坡经过开得慢，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爬上车滚在煤堆里脱离了虎口。

一个女人分无分文，在九十年代社会风气还比较乱的时候，躲避着不怀好意的男人觊觎，颠沛流离最後在安市落了脚，捡废品卖废品为生。

平日里闻一仁捡的废品都卖给胡奶奶，一来二去老人跟孩子熟了，多少也了解孩子家里情况，也许是闻一仁的年少求生触动了老人的心弦，也许是这辈子不能拥有孩子的遗憾，老人平日里收废品总是给多一点闻一仁，偶尔有好吃的还让他捎带回去，闻一仁和弟弟才不至于温丽珠的不管不顾饿死。

闻一仁带着闻心来到废品站，院子里堆积着收捡的废品，院子後方有3间连着的平房，闻一仁伸着脖子朝里喊：

胡奶奶，在里面吗？”

“在的在的，来了”老人佝偻着背出来开门

“哎呀，怎麽带着弟弟一起来了，快进来！”老人一手牵着闻心，一手搭在闻一仁肩膀上，絮絮叨叨地嘘寒问暖。

三人进屋坐定，闻一仁支支吾吾欲说还休，狗崽子死撑，胡奶奶看他面有难色，急问“孩子，是遇到什麽难处了吗？”听到这话闻一仁鼻头一酸，从小到大没人问过他的难处，他也是孩子，也曾想得到母亲的疼爱，奈何他渴望的亲情伤他最深，失望多了就不再期待，自己挣扎着像野草一样活着。

“胡奶奶，闻心想托管在您这里，我平日里要出门干事，他还小，带着不好，您帮忙看一下，您有事外出把他留在这屋里就行，我给您钱，您可千万收下，晚上干完事我来带他回家”闻一仁一口气说完，忐忑不安看着胡奶奶。

闻心一听，手里玩着的卡片一扔，走到闻一仁身边扯着他哥衣角嘟囔着说“哥哥，不要扔下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干事，我力气很大的，你还在上学，我去挣钱”这孩子昨晚给他哥吓傻了，生怕他哥扔下他不要他了，拉着衣角的手劲越来越大，眼里含着泪小脸倔强。

闻一仁给他气笑了，眉毛一扬眼睛一瞪，嘴角微压，一脸嫌弃地说“就你这个豆芽菜，能干什麽事？挣钱的事不用你操心！”闻一仁强势干脆地堵住闻心的哀求。看向胡奶奶。

“你个这孩子，读着书谈什麽干事！把书读好才有个好前程。”她那个年代的人觉得只有读书才是体面人，胡奶奶略略强硬地说。

“那个女人走了，家里也没留下什麽钱，闻心上学都费劲，想留他一人在家里又怕出什麽事。”闻一仁老实讲。

“走了？”

“是的，吹灯拔蜡了”闻一仁冷冷地回话不愿多讲温丽珠。

胡奶奶看着一大一小兄弟俩，小的紧挨着大的，一脸想说又不敢多嘴，大的绷直着肩，努力撑起生活的样子一下触动了胡奶奶的心。

前半生所受的苦难并没有磨灭她的善心，孤家寡人有孩子在身边相伴精神上也能弥补自己没有孩子的遗憾，胡奶奶思绪一转，想到两个崽子都不想上学，想挣钱，没有文化知识，时间长了容易走歪路毁了人生。

罢了能帮一把是一把。

随即严正地对闻一仁说“弟弟托管在这里可以，钱也不收你的还管饭，给我这老太婆做个伴，晚上你来领回，只一条你得继续上学，挣钱的事量力而行，不去上学的话这些免谈”。

闻一仁听罢还没说话，一旁闻心急着道：“哥哥，你去上学，我在奶奶这里会乖，绝不添乱”说罢小手还煞有其事地竖着3根指头发誓，闻一仁看着老人跟弟弟，只能先点了点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生活的困难暂时解决，胡奶奶做了几个拿手菜，兄弟俩吃到了这些天来最好吃的热饭热菜，饭後，闻一仁把闻心放在胡奶奶这边，告辞了胡奶奶出门去寻点事做，路在自己脚下得靠自己走，胡奶奶已经帮了很大忙，闻心即将要上学，哪哪哪都需要钱，愁啊！

现在暑假，得挣点钱，工业区在城郊，离家不会太远，能兼顾家里跟学校，闻一仁一边思索一边往安市的工业区厂房地段走，九十年代安市经济开始繁荣，紧挨省会城市，交通四通八达，遍地开花的厂房，带来大量的人，各个片区都在拆旧建新，一副热火朝天欣欣向荣之态。

闻一仁走到工业区旁一条商业街，工业区的工人多来自五湖四海，各种风味的饭馆遍布，身边操着各地口音的人来来往往，摩托车自行车在人群里穿插，商贩的叫卖声，音像店偶尔传出的流行歌曲，各种声音搅和在一起，最後听得一点尾音“前尘往事已成烟，消散……”

闻一仁在街区走走停停，仔细留意招工告示，甄别着有用的信息，问了三家，人家一看他年纪小都不收，这个年代法治还不是很健全，总有人钻空子，一饭馆老板看闻一仁周周正正，身量往高了说十七八也可信，不会让人怀疑招童工，年轻人干劲大，工资还低，遂拍板让闻一仁明天来，讲好暑期工资六百块，闻一仁看着活有着落，答应老板明天开始过来，敲定一些细节，闻一仁告辞老板。

出来时间久了，眼看天色将晚，闻一仁快步往城郊胡奶奶家赶。

远离城市人间烟火，路边平房分散，路灯忽明忽暗，夜色朦胧，偶尔听到哪家孩子调皮吃到藤条闷猪肉的哭喊声。

闻一仁加快脚步，抄条小路，刚拐进路口不远，听到前方“咚”地一声，似乎是某种重物砸到地上，隐约还有打斗声，路口的路灯馀光消散，闻一仁直觉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停在一棵大榕树旁，夜色成了保护色。

“你这孙子，让我们好找，”两人一左一右押着形容狼狈的竹竿男，一西装男半蹲，上身崩直，手上刀子从竹竿男脸侧忽轻忽重地划下。

“说！钱几时还？还不出来，我这把刀子……”刀划到颈侧停住。

竹竿男大力挣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我还我还……刀哥，再给我两天时间”。

“两天？孙子，那现在就留下你的手指吧！”说罢，右边男子迅速把竹竿男的右手掌摁平在地上，刀哥看都不看刀子一插。

竹竿男吓得大叫一声，似晕非晕，精神已近崩溃，“我……我家里……还……………”话都说不利索了。

“走，去他家”刀哥一声令下，眼神不着痕迹地瞥了下榕树，两人夹着竹竿男，一行人很快从一旁消散。

闻一仁在树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哂笑，静立了一会从夜色中走出，不再抄小路，原路返回，踏着路灯走回胡奶奶家。

人还没到门口，闻一仁打远看到小小的人在大门微弱的灯光下眺望，一看到有动静，小孩就像炮弹似的冲过来，“哥哥，你回来了”小孩高兴地抱着哥哥的大腿，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哥。

闻一仁右手提溜起这小崽子进门。

“他哥，你来了，赶紧来吃饭”胡奶奶摘下围裙，招呼着兄弟俩，可口的饭菜，昏黄的灯光，夏日夜晚的虫鸣，闻一仁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十四岁夏天的这顿饭闻一仁记了一辈子。饭後趁胡奶奶洗碗之际，闻一仁知会工作已有着落，闻心托管的具体时间，表达了对胡奶奶帮忙的谢意。

生活向困苦的闻一仁稍微展露了一点温情和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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