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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梦语思瓜甜地涌甘泉河（第1页）

谭浩的睫毛在清冷的月光下微微颤动。

梦境中的蝉鸣声越来越真切，仿佛将他带回了另一个时空的夏日巷口。滚烫的青石板、卖瓜老汉的竹筐，他蹲在筐前，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西瓜皮上深绿色的纹路——那瓜瓤红得诱人，咬一口甜到心底，汁水顺着胳膊往下流，得赶紧用旧背心擦掉，免得弄脏刚补好的裤子。

“要是现在能啃上一口冰镇西瓜该多好……”他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唇角沾着点口水，在兽皮褥子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湿印。

这声含糊的呓语刚落，雪谷地底便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咕嘟”声，仿佛有人往幽深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颗小石子。

这声轻响顺着地脉奔流千里，掠过东域十八城的夯土地基，绕过星宗凡间分殿的白玉台阶，最终在“懒龙集”东侧的一片荒草地里悄然显现——

泥土如同波浪般轻轻翻涌，一道泛着淡粉色泽的溪流破土而出。河水清澈见底，水面却浮动着蜜糖般的光晕，凑近了能闻到熟透西瓜的清甜香气，仿佛将整个夏日的瓜田都融入了这脉泉水中。

最先现这条天河的，是早起拾粪的老周头。他的粪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浑浊的老眼瞪得老大，枯瘦的手指蘸了点河水尝了尝——先是愣住，随即咧开缺了牙的嘴笑了起来：“他娘的！这水比俺家地窖里藏的蜜枣还甜！”

消息传得比晨雾散开还快。日头升高时，懒龙集的青石板路已被闻讯而来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捧着陶碗想往前钻，被她娘一把揪住后领拎了回来：“别挤！等你爹打了水回来给你擦脸！”卖豆腐的王二把担子往路边一放，脱了草鞋就跳进河里，溅起的水花落进他张大的嘴里，惹得围观的妇人们一阵哄笑：“二狗子你急个啥，又没人跟你抢！”

最惊喜的莫过于村东头的老杨头。他蹲在田埂上，看着自家原本蔫巴巴的菜苗喝了甜河水后，黄的叶子竟然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嫩绿的新叶从叶脉中抽出，比施了三遍肥还精神。他拍着大腿直嚷嚷：“真是老天爷开恩呐！我家小孙子夜里总睡不踏实，昨儿个喝了这水，一觉睡到大天光！”

消息传到玄箴案头时，他正伏案修订《夏律·民生卷》。竹简上的墨迹还未干透，新添的条款写着“禁止借神异之名敛财”。他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指节抵住眉心——三天前刚处理完因糖葫芦引的“甜食风潮”，如今又冒出条甜河，只怕百姓们热情高涨，又要兴起供奉之风。

“去，传我的话。”他放下茶盏，青瓷底与案几相碰，出清脆一响，“此河不许立碑，不许取名，更不许设坛祭拜。”侍立的书童面露迟疑，他抬眼扫去：“你以为九殿下图的是香火供奉？他不过是想让大伙儿尝口甜水罢了。”书童噤声退下后，他望着窗外袅袅升起的炊烟，轻声自语：“神明若真有知，怕也要嫌这般吵闹。”

林诗雅赶到甜河源头时，夕阳已西斜。她踩着沾满露水的草叶蹲下身，指尖探入河中，神识顺着水脉悄然延伸——这水流涌动的频率，竟与昨夜雪谷冰屋内谭浩的呼吸节奏隐隐相合。

她瞳孔微缩，从袖中取出星宗秘宝“溯念镜”。镜面泛起涟漪，映照出地底水脉中交织的细微纹路——那形态，竟与《懒人守则》第三条，谭浩用潦草笔迹写下的“渴了就喝，别等口干才找水”如出一辙，墨迹仿佛还未干透，带着他特有的歪斜弧度。

溯念镜中的景象继续回溯，最终定格在雪谷冰屋的兽皮门帘前。谭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角留着点口水印，睫毛在月光下轻颤，像是梦见了什么极惬意的事。

林诗雅的指尖抚过微凉的镜面，镜中影像随之轻轻一颤，碎成点点星光消散。她站起身时，衣摆扫过河畔的野菊花，一抬头，正看见个赤着上身的老农坐在大石头上，用甜河水泡脚。

“姑娘也是来看这神泉的？”老农咧嘴笑着，脚底的泥垢被水泡得白，“我跟你说，这水可比俺家那口老井实在多了。昨儿个娃他娘用这水和面，蒸出的馒头都带股甜味儿！”

“神泉？”林诗雅垂眸望着河中自己晃动的倒影，喉间微微紧。

“啥神不神的，”老农搓了搓脚，把软化的泥块丢进河里，“九皇叔前儿给咱们送糖葫芦，今儿又送甜河，不就跟自家娃儿给屋里捎零嘴儿一个样？”他挠挠肚皮站起身，松垮的裤腰晃荡着，“得走喽，天黑前得让俺家老母猪也喝上两口，省得它又不安分拱圈。”

林诗雅望着老农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田埂尽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山风掀起她月白色的道袍，带来几缕甜河的水汽，混合着远处村落飘来的炊烟饭香，直往鼻子里钻。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瓜叶，叶面上凝结的露珠压得叶脉微微弯曲——那弧度，像极了谭浩每次偷溜出宫，蹲在御膳房后门啃蜜饯时，嘴角那抹藏不住的、孩子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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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冰屋内，谭浩揉着有些胀的肚子坐起来。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神识里还残留着甜河水脉流动的细微感应，带着点熟悉的、前世西瓜汁沾手时的黏腻感。“合着我梦里啃西瓜，还真把口水流成河了？”他嘟囔着掀开窗边的兽皮帘，檐下那串冰糖葫芦还挂在那里，糖壳在风中轻轻晃动，折射出淡金色的光。

他尝试动用规则之力，想去抹掉这条天河的存在。可指尖刚触及水脉的规则核心，就如同碰上了一团柔软而坚韧的棉花——这河水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水流，它融入了老周头的粪箕、王二的豆腐担、老杨头的菜苗，以及千家万户的陶碗、木盆、捣衣槌，交织成了一个温暖而庞杂的意念集合体。

他轻轻一扯，那意念团里便滚出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影像，举着糖葫芦脆生生地笑道：“甜到心窝藏！”

“算了。”谭浩泄了气，重新躺回兽皮褥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反正我也懒得跟你们讲道理了。”他话音刚落，窗外传来“啪嗒”一声轻响，一片瓜叶落在窗台上，叶尖的露珠摔成好几瓣，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宛如大地忍俊不禁溢出的泪花。

后半夜，雪下得更密了。谭浩裹紧毯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远处飘来孩童的歌谣：“甜河弯，甜河长，瓜香浸了百家汤……”他把毯子拉过头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悄悄翘起。

雪粒轻轻敲打着兽皮门帘，出细密的声响，如同有人在温柔地敲着小鼓，催促他快快沉入梦乡——梦里，该有腌黄瓜就馍的香味了吧？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回可得慢点儿吃，省得一不小心，又把口水淌成了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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